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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抓了几下头发,一时无言,脸上爬了些羞惭的神色。

俞晓旸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低头继续喝起了自己的茶水。

“你走吧。”他说。

“哎,那我……您、您保重……您千万、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方绪朝他微微地伸手,那架势似乎是想来扶他。

俞晓旸“啪”一声,把杯盖撂下,朝他怒道:

“我好得很,你不在就更好了,还不快点走!”

“好好好,我走我走,我马上走。”

方绪一边说一边往门外退,就差连滚带爬了。他从小就怕俞晓旸,刚才俞晓旸一生气,直接把他童年的惨痛回忆都给牵了起来。

“等等。”俞晓旸在他身后道,“门口的垃圾给我带走。”

“哎,呃——好吧……”

方绪搔了搔脑袋,伸手掏向他办公室门口的垃圾桶。

确认垃圾桶里都被倒干净以后,邓柯平伸了个懒腰。

他拎着桶,吊儿郎当地晃进宿舍,打眼发现时光正坐在桌对面,似乎是在发呆。

“哎!你知道消息了吧?”邓柯平呼噜把垃圾桶在空中转了一圈,接着才放回地上,“名额那事儿?”

“……嗯。”时光抬眼看了看他。

“恭喜你了,喜提种子选手。”邓柯平叹了口气,“哥们儿回头还得去加训呢。”时光从桌上抬起脸,“去参加预选赛吗?”他问道。

“对啊。”邓柯平转身去找自己水杯。他找了一半,脑子里突然想起前几天在医院时时光说的话,他连忙转过身来,两眼瞪得大大的,一下子贴到时光的面前。

“哎。”他问,“你该不会真的……真的要把名额让出去,然后去参加预选赛啊?”

时光被他说得一愣。他人显然还没有完全脱离神游状态,对着邓柯平的提问,他只发出了:“啊?”

“啊什么啊,问你话呢。”邓柯平用手一指他正压在桌子上的那只信封,“你是不是真的想不要名额,去参加预选赛啊?”

“呃——不啊?”时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自己的手里,须臾,他答道。

“那就好……”邓柯平明显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要把名额让给小范呢。”他转过身继续去找水杯,听见时光在他背后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什么啊?”邓柯平拧开杯盖,凑到饮水机旁“咕咚、咕咚”地接起了水。

“我——”时光抿了抿嘴,“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训练很累……那时候,是小范经常找我说话。”他鼓了鼓腮,“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可能也不会熬过那段日子吧。”

里那只装着文件的信封举高,放在白炽灯下观望着,“对方是小范。

“我真不希望是他。

“我宁愿……去参加预选赛来获得这个东西,而不是……把他挤掉。”

“但是,你不是说你不会去参加预选赛吗?”邓柯平想了想,心下了然,他笑了笑,说道:“也是,真的让给他,就太过分了。”

“不是他的原因。”时光看着那只被白炽灯映得微微透亮的白信封,他的眼睛深处也映出了那只信封的形状,“是我的原因。”

邓柯平有些诧异。“啊?你的原因?”他看向时光。

“是啊,就是我的原因。”时光说。

“是我自己不想给他。”

他把手放回桌上,连着那只信封一起,紧紧地压在桌面上。

“是我……是我不想给他。”他看着那只信封说。

“这个东西没给到我手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要是这个人选,不用在我和小范之间选择就好了。要是——要是再多一个名额,那就好了——”他转向邓柯平,“可是,它现在到我的手里了……上边还写着我的名字。

“假如你现在跟我说,要我把这东西让出去……我发现自己做不到。”

“……那——”邓柯平被他的话噎了半天,才想出下文,“那你在这思考什么人生啊?”

“思考——当然是思考看到小范的话该怎么办啊!”时光皱紧眉头,他摸起了下巴,“我都愁死了,你说他会不会特别伤心啊?”

“你这不是废话么。”邓柯平苦笑,“哥哥,名额没我的份儿,连我都觉得伤心,小范呢,那当然得加个更字。”

他说完,转身把自己的脏衣服桶从床下掏出来,拎着往洗衣房走。临走前还不忘招呼他:“您呐,也甭太操心。好好琢磨琢磨就完了。”

他“砰”一声甩上寝室门,留下时光一个人在座位上发愣。

“但愿如此吧。”时光心想。

第56章

龙头拧开着,一截水流潺潺淌下,被洗脸镜顶上的射灯照得波光盈盈。

拎起酒店侍者送来的干净毛巾,方绪摘下眼镜,把那叠还在散发热气的白羊肚毛巾抖平,铺到面颊上熨了一会。一段频率稍快的脚步声“嗒嗒”地从一墙之隔的走廊外穿过,他慢慢撤下面颊上的毛巾,两眼无意间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除了双眼的眼白里有些血丝外,他现在看上去精神尚可。

一道黑影子从他背后掠过,眼看就要走出洗手间外。临到门口,那影子却停下了,转过身看向洗脸台前边,是俞亮。“师兄?”他开口,两眼微微地睁大,好像感到有点意外。

“小亮。”方绪在镜子里对他笑笑,伸手去取自己放在旁边的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我先走了。”俞亮颔首道。

“嗯。”方绪接了一声,垂下头去洗手。

低头的刹那,他从镜子里望了一眼,发现俞亮今天穿了一套新的正装。

对弈要求棋手着正装赴局。他自己其实有点小资情调,以前围达刚成立的时候手里没什么闲钱,好歹也会给自己整一身烟灰色西装,不为别的,主要是烟灰色看起来清爽;后来有点资金了,光是爱穿的灰色系正装就整了一柜子,还给队里的队员每人做了一套新正装。他是这样的人,他这个师弟俞亮则是几年如一日地穿黑西装,队里的周思远有回还跟他开玩笑,说每次看见他穿正装去对局时,都像看见了打手。

今天的俞亮却穿了一身哑灰色。哑灰的明度并不高,但比黑色要亮,大大地中和了俞亮本身自带的犀利气质。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现在看上去心情似乎非常好,连表情都显得比往日柔和。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用在他师弟身上一向是准的,自己可不能在这会儿给忘了。他揩干净手,把毛巾叠好,放回水槽旁,抬脚走出了洗手间。

时隔三个多月以后,因为俞亮突发急病而意外中断的天元战决赛再次于芜湖拉开帷幕,这一回胜出的人将获得天元头衔的挑战权。

穿过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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