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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法。

弃劫的结果十分惨烈。右中部到右下部黑阵里的十来颗子都成了废棋,这块黑棋就这么被整个地冲散了。

黑棋的阵势既破,双方的情形也发生了调转。

时光的心里也非常紧张。

俞亮弃劫了,但俞亮不会逃跑。黑棋很快就脱先,并借着之前的优势包圆了左下部。他深吸一气,白一百三十八手果断在六路立下。

右中下部的黑棋就此彻底阵亡。时光算了算,此番运作大概称得上与之前功过相抵,好歹是救回了那几十目的亏损。

他的心情至此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只是一点而已,接下来能不能成功,恐怕还需要一些毅力。

俞亮始终都在提防他。他已经失去了原本布置在右部的黑子,他看着盘面,判断对方估计要继续鲸吞右上部。

如果他原先布置的那些子没有阵亡,眼前的局面就不会发生。可是,没有那种如果了,时光的判断力好得惊人,开局到现在,他几乎没跟自己正面拼过一次力气,他之所以能扭转局势,靠得是自身在对局中所有的那种细腻的洞察力。

不过,像这样自己造路自己走的下法,难度之高可想而知,说是无中生有的能力也不为过。

对着自己那块被冲开的棋阵,俞亮坐正了身子,感觉一股热浪从自己的下腹腔内滚过。时光紧盯着他,准确来说是紧盯着他落子的那只手。

在中盘阶段的尾声,黑棋果断抛弃了右部最后的四颗活子,毫无恋战,转头下了尖。时光叹气,这是他最怕面对的局面,他真的很想抱头,可惜他现在不能这么做。

要说俞亮哪种工夫最难缠,当今棋坛七成的人可能都会提到他的搅功。普通人想搅,最多是徒手拧毛巾;俞亮想搅,那是送你进绞肉机。最讨厌的不是打劫打到头疼,而是你劫还没打完发现自己漏勺了。俞亮的搅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用复杂的盘面斗争引诱你出错。

那么他自己会不会出错?

这个问题让时光很想苦笑。

从定段到现在,俞亮在正式比赛中的漏勺率,是零。

他也会输,但从来没有出过计算错误。

一个从没失误过的棋手,这个事实本身就已经够可怕的了。

时光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胀痛了,他的脑仁也很痛,人还有点烦躁。

左上部,这里的劫争结果将决定他们之间的输赢,假如俞亮赢了,连他也判断不出这局接下来的走向;可要是俞亮输了,那么这局的获胜者就是自己。

坚持——要坚持下去!

“现在的话……”白川揉了揉眼睛,盘面情况过于复杂,他开始眼花了,“这个是……呃……”他转向方绪,方绪也有点吃不准。白川问他:“白棋左上角能活吗?”

方绪看了又看,摇头:“我也不知道,说不清楚,感觉对半开吧,这块儿的斗争太激烈了。”

“的确……”白川点了点头,他指向左上部,“双方现在已经开始斗法了,拼力气的话——”

俞亮的长项就是力量足,这也是他敢于果断拖时光下水的原因。众所周知,复杂斗争中,力量大的人更有胜算。

“时光——”方绪看了良久,才道:“不一定会输掉。”

左上部的斗争结束后双方便可以分出结果,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黑棋的力量在此处大得近乎恐怖。每下一步,时光都能感觉到来自棋盘对面那股剃刀般的锐意。

可他也很想赢。

“双方——”棋行至此,解说好像都有点多余,方绪斟酌着语句说,“双方都展现出了当仁不让的决心,就看那一边更占上风了。白棋在右部的获利目前是已经超过了黑棋的,如果黑棋没有赢下这边的局部战斗,那这个结果已经……不用再说了。”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排布了一下双方之前的变化,“应该说,白棋最开始弃掉左下部那一块的时候,他的这个打算,真的是谁都没想到,他攻击右侧的方式非常巧。我们一般会选择去冲对方的阵形,但他在这里居然是把黑棋这十几颗子都变成了废棋,从而达到破阵的这么一个目的。”

“……从内部瓦解。”白川想了想接道。

“是这样。”方绪点头,“他没有去冲俞亮的阵,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尽可能避开跟对方的缠斗,因为他一旦跟对方缠斗的话。”他摆了几颗子,“……他不一定能赢,不赢的话就没有意义了。然后,赢了获利也不如现在的。”他把白五十八手换了个位置,“他这边如果救的话,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不一定可以赢,也获取不了太多利益。

“所以实战中他的处理方式可以说是最好的一种方式——也非常非常难想。因为实际上这边大部分的棋路是他自己后来造出来的,之前根本就没有可以利用的因素给他。”

方绪插着腰思考了一会,托着下巴讲:“我猜——至少全中国可能就他会这么下了。”

计时器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棋室内的压力大得让时光有种快要缺氧的感觉,他记不清自己又下了多久,只是余光里感觉到书记员站了起来。

结束了。

裁判走过来的那一刻,他长舒一口气,近乎脱力地歪在椅子上。

他尽力了,结果是——

“时光二段,胜一目半。”

电视机传来这样的消息时,邓柯平一下蹿了起来,他挥起拳头:

“喔!哦嘞哦嘞哦嘞!”

他一边叫着,一边抓住第一排正欲起身的少年:

“怎么样?你要赔什么给我啊?”

少年一把甩开他:“赔个屁啊,你又没说过要押时光!”

听到结果的那一刻,时光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刚刚体会了一把用脑过度的后果:脑袋晕。不光脑袋晕,四肢好像还软绵绵的。

跟俞亮对阵从来就不是轻松的事情,他现在连站起来都懒得,巴不得能一下子歪在椅子上睡过去。他揉了半天,松开手想站起来,面前突然降下一片阴影。

“咦?”

他困惑地抬起脑袋,发现俞亮正俯在他的头顶,像一片云似的遮住他的视野。

“你——”他张了张嘴,右肩上猝然一疼。他没有防备,扭头看见俞亮已经握住了他的肩”膀。他把视线从自己的右肩转回原处,直瞧见俞亮俯在他的头顶,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他稍微缩了缩肩膀——下意识的反应。

俞亮什么也没说,时光却形容不出他现在给自己的感觉,尤其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它们像俞亮的黑棋那样充满压迫力,那近乎某种侵略性。过去,时光只在棋盘上熟悉过这种侵略感,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面对这样的目光。

从对方手掌中散逸出来的热量也在他的肩头流淌,时光觉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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