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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无暇顾及这个。看着自己攥紧的拳头,他怔了好一会儿,又慢慢松开了它。
时光有件事没说。
早上八点起之前,他就感到嘴里深处牙花肉底下有块地方在隐隐作疼。这种疼跟他爷爷那一到湿冷阴天就隐隐抽抽的老寒腿有点神似。
刷牙时他特地苦心孤诣扒拉开嘴,对着里头望了好几眼。等他再次用舌头舔完确认过以后,他心里“咯噔”一凉:
得,那智齿又不老实了。
不会做饭的人,大过年的更不好意思叫沈一朗或者俞亮单独给他做一锅。时光面无表情地在镜子前松开自己的嘴。
回忆起昨晚上,他睡到半途也是疼过的,且疼得还挺厉害,生生就给他疼醒了。结果他当时一翻身,恰好瞅见俞亮睡在他对面,闭着眼睛,规矩侧卧,睡相端正得跟什么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睡懵了还是疼傻了,盯着俞亮看了没几分钟,居然还给自个儿看着了。
他本以为这颗智齿今天不会再疼的。
时母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家门口时,正巧逢着他刚打完高永夏的谱,又被俞亮讲了一遭,人头脑里有点上火,可能是急得,也可能是给烦得,总之这开头里还没智齿什么事。等他听完门响猛地站起来以后,血就往天灵盖冲,整得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这一晕竟然就把他嘴里那颗智齿的疼都给勾了出来。
眼下他迎接门口好兄弟沈一朗和他妈的第一句话,是一句:“我靠……”
“时光?”沈一朗跨进来,扶住他的肩膀,瞧他一副龇牙咧嘴的样,两眼睛在镜片后头眨了好几下。他不知道时光嘴里那颗智齿的底细,只觉得时光现在的脸部表情很像肌肉痉挛。
倒是时母,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嘴里怎么了?”
“呃呃……”时光摇着头,半捂住脸颊,想避开他妈的触碰,然而他低估了自己妈的战斗力。他妈瞬时间宛如女战神上身一样,拧住他捂着嘴的那只手,侧手一翻,把他整个人都朝前提溜过去:
“别动,让妈看看。”
“哎哎哎哎您轻点儿啊……”时光挣扎不得,最后还是乖乖被他妈摁在椅子上。
时母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上边有个纽扣式摁压小电筒。时光一看她那架势,心里头就开始发毛。他从小就怕打针,怕去医院,哪怕身为医护人员家属,也尽量秉持着能憋就不去医院的重要原则。这厢他妈一只手就把他的挣扎给打发了,那手法、那态度,活脱脱一个三甲医院护士长输液前的基本动作。
时光是真的怂这个,且被自己亲妈扒开嘴看的模样实在很不潇洒。他眼睛里渗出了些生理性泪水,半仰着头,余光瞥见沈一朗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的俞亮,两个人并排站在客厅饭桌旁边,脸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他疼得眯着眼睛,一边忍受时母用手摁压自己牙床的不适感,一边抬起左手,朝站在一侧的两个人比了个小指。
沈一朗憋着笑:“时光,阿姨是护士,听她话。”
时光很愤怒,哪怕嘴里含着他妈伸进去的小半截手指,他也要口齿不清地说道:“烧(沈)一昂(朗),里(你)个龙(浓)眉大眼的滋(居)然叛变了!”
“早让你拔,说过多少回了,你非得捱到现在。”下一个叛变的人是俞亮,他说话的语调让时光怀疑他是不是还想再多看一会自己受苦的样子。
“对呀,智齿就要早点拔了。”时母跟着接道,总算是放过了他的嘴。
她一松开手,时光连忙捂紧嘴,转身从桌上找抽纸。他的下巴上都沾满了口水,这样子也太糟糕了,弄得他整张脸都苦下来,用纸巾揩着抱怨道:
“妈,您要动手也得给我打声招呼先啊。”
话是他看着时母说的,他的余光很不安分,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朝俞亮那侧瞥。太丢人了。时光在心里暴锤了自己起码一千五百下。
“你还嘴硬?”时母也抽出纸巾来揩拭,“你刷牙的时候就没留意过你嘴里那块儿吗?我刚刚摁了摁,都长得顶出一截来了。你这智齿必须给我拔了,我明天还要值班,回头就去找牙科刘主任,跟他约个时间给你把这智齿拔掉。你一定要来,知道了吗?”
她在医院护士当惯了,偶尔说话也带上了点对病人的威压。时光听得不吭声,只是靠在桌子边上瘪嘴,两眼有些红通通的。
“痛就痛点,我忍得住……”他咕哝。
时母一怔。她刚想再训几句,抬头看见儿子双眼泛红,心顿时就软了,放柔了声线道:
“小光,智齿人人都会长,拔一下不可怕的。你是男子汉,马上不是又要跟人家俞亮代表中国参加北斗杯了吗?你已经是大人了,要勇敢些。”
她伸手想抚摸儿子的发顶。时光忽地一抽噎,他偏头躲过了母亲的手。
边上站着的两人也是一怔,沈一朗皱起眉头:“时光……”
“我说了,我说过了吧?”时光突然站起来,他满脸都憋得通红,眼里泪光闪烁,“我说过了我不去医院,我就是不想去,不想去!”
他说完,挣开母亲,转身大步冲进了房间,“咔哒”把门朝里反锁了。
俞亮眉头都虬紧了,他没能跟上时光的脚步,还连带着被房门摔了个正脸。他在门口停了一会,抬手扣门:“时光?”
沈一朗也跟着走上前,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起身试探道:
“时光,这大过年的,可别这样啊。”
“由着他去吧……”
时母的话让两个人纷纷回头。她轻轻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新买的蔬菜和水果,“我去给你们做饭。”
“阿姨,我来帮你吧。”沈一朗捋起袖子,赶紧跟了过去。剩下俞亮,依然略怔地站在时光的门口。
“……时光?”他又朝里面喊了一声。
里头依然没有动静。
他抬手,屈起食指,正想再扣一次门。刚碰到门板时,他的手顿住了。
他听见门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
紧的拳头变成一张张开的手掌,从抵着门板变成轻轻的抚摸。
他抚着门板,一时无言,心中想的却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会哭?
那啜泣声若隐若现,俞亮听得出来,那意味着时光不愿意让任何人发现他在哭泣这件事,即使门外站着他的好友和他的母亲,还有自己——
我又算是你的什么呢?难道,就算是我,也没有看见你哭泣的权利吗?
他伸出去的手掌在门上摁得更紧了。
“阿姨,你也别太担心。”厨房里,沈一朗用丝瓜棉擦洗着新买的餐具,“时光他过一会儿就会好的。他这人。”沈一朗对她笑了笑,“从道场上学的时候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