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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脸上的反应过于平淡,李赫昌又解释道,“赛前你也说了韩语,是吧?”
“啊,嗯,是的……怎么了吗?”
对方再问了一遍,俞亮这才逐渐清醒。在面前这个刚刚打败了自己的人面前,他无法做到不紧张,两只手在膝盖上也撑得紧紧的。
“我之前,啊,我真是,好惊讶。”李赫昌那张面无表情了一上午的脸竟然对他露出了笑容,“早先看到你的时候就在想了,‘这孩子的眼神跟那小子一模一样’,这么想着,不免就对你戒备了起来。”
他抬起食指,指向棋盘上团成愚形的地方:“你下到这里的时候,说实话,我吓了一跳呢。这块棋看起来固然难看,但如果稍有不慎,就会陷入陷阱里出不来了,因为黑子的战线在这里拉得很大,有很多看起来是空的地方,其实并不是真的空,所以实际上,呃,我认为,是非常有想象力的下法。只不过,这副模样,恐怕有背棋理,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不会下出来吧。我也没见到其他人这样下过,真是难得啊。所以,我很想知道,你下到这里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这个……”
面对着李赫昌一脸认真的表情,俞亮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踌躇了好一阵子才说:“我之前的一个多月,一直在跟一个朋友下棋。这种棋形是他经常会下出来的。”
李赫昌听完,想了一会,说:“一起下了一个多月的棋,所以就会下对方下的棋了吗?这倒是很难得。你很喜欢这位朋友的棋吗?”
俞亮的脸上划过一丝难言的震动。
“是。”他说。
“很喜欢。”
“原来如此啊。”李赫昌连连点头,“嗯,我要把这个记下来,真是很特别的下法呢。”
“前、前辈?”俞亮再度陷入了失语。他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大人,之前还刚被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围棋第一人气场所震慑,再加上李赫昌是个年龄与他父亲相仿的韩流前辈,他万万也想不到对方居然会就这么跟他谈起了棋局。
“啊,我刚刚还忘记说了。”李赫昌说,“如果我没会错意的话,你在序盘的时候,就很想跟我在官子一决胜负了吧?”
他的问题让俞亮沉默起来。然而,李赫昌并不急于从他口中问到答案,他说:
“在这样的比赛场合,你一定很紧张吧?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惊讶极了,因为是这样的比赛,就连我都会在下棋的时候想,啊,输了的话就要给韩国丢脸了,然后想方设法让自己赢,或者输得漂亮一些。”他笑了一下,“结果你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事,只是执着地要跟我在官子决胜似的。”
“因、因为——”俞亮被他说得脸颊泛红,他捏了捏放在膝上的拳头,“前、前辈是,革新了围棋理论的人。我之前听家父说过,在前辈之前,因为日本棋手的影响,当时的棋士们更注重的是布局和中盘,但是因为前辈的出现,官子阶段才逐渐为人重视。前辈的官子技术,我今天也见识到了。”他忍不住低下头,“我是,很想在收官阶段赢下这盘棋,但是看起来是失败了。”
李赫昌大笑起来:“要在我得意的官子上击败我吗?你还真是大胆呐。但是。”他歪了一下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近年来我时常觉得,世界变化得真是很快啊。医药、物理学、电脑,很多的东西都像潮水一样涌出来,许多东西,是以前的我想都没想象过的。这两年,听棋院里的年轻人说,有人开始用电脑下围棋了。我没用过那个,因为我不会用电脑啊,哈哈哈,可是,看着这样的变化,就会觉得不可思议。围棋应该也会继续变下去的吧?传闻中官子技术天下无敌的我,哪天说不定就不会再厉害了。”
他的话让俞亮抬起头。
“赫昌先生——”
“可是,即使围棋和电脑都会变化,下棋的人也不会变。即使有了非常好用的电脑,刚开始下棋的时候,还是要去找比自己先学会下棋的人学习。就算是电脑,也要往里面输进去前人下过的棋谱。围棋,应该,还是人和人的游戏吧?你啊,千万不要觉得自己今天做了很蠢的事情,也不要觉得自己很丢脸。中国有个人好像是这样说的,‘勇敢的人生气的时候会拔刀指向强者,软弱的人则会拔刀指向弱者[ii]’,在棋盘上啊,胆小的人是不会赢的。”
李赫昌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俞亮也跟着站了起来。
“下回,如果有机会去中国的话,再下一场吧,用你所擅长的下法。”李赫昌说道。
俞亮深深地呼吸了几口,他感到眼眶深处有泪意要翻涌,到了眼边却不能落下。他只能深深地朝对方鞠躬:
“谢谢您。”
“唉,我的妈呀。”等真正的结果公布,时光长舒一口气,伸着懒腰从凳子上爬起来,“还好,输得不算难看。”
“是不难看,不过时光。”洪河向他“嘿嘿”一笑,“不过吧,你的账户现在可能不太好看了。”“我的账户——”时光先是一愣,继而双目睁大,嗷一嗓子叫出了声:
“我——靠!!!!!!!”
他砰砰砰打仗似的冲回了房间,一时就从房间里传出了他的哀嚎:
“我——的——币——啊!!!!!!”
“早跟你说了,不要那么虎,年轻人,真是不听话。”洪河笑得肚子都痛了,“时长老啊,我看你那个号也别用了,回头积分匹配对弈,给你配到个新人,你上去把人家虐了,没准未来的可塑之才就这么毁你手上了,造孽的我跟你说。”
“哎,不过匹配对弈的话,不还是按等级来的吗?”沈一朗一边跟着笑,一边撇过脸问他。
“这个嘛,我觉得这就是围达网那个功能没设计好了,不过,谁能想到有人能这么押宝呢。”洪河擦着眼角泛出的泪,他今天实在是太开心了,先是看了一场刺激得要死的棋,又被时光乐得要命。
“何止押宝。”沈一朗说着说着,换上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吻,“这小子啊,昨晚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凌晨一两点我还能听见他那头的声音,还好啊,我认得他的脚步声,不然指不定以为家里进贼了呢。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下半夜,他消停了没一会儿就起来了,凌晨四点多吧。”
“嚯?起这么早啊?”洪河有些惊讶。
“嗨,他呀,是赶着五点多钟打电话给俞亮,怕人错过比赛。我跟他说,你都快跟俞亮他妈一样了。”
“我去,真爱啊这是。”洪河听完,转头朝房间喊:“时长老,你要不,睡会儿?年轻人太肝伤身体的,回头兄弟找点脑白金给你补补。”
房间里静悄悄的。
两个朋友对视一眼,放轻了手脚往门内看去。
桌上的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