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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从自己心底的某个意志,收了剑,将人俘虏。

战胜之后凯旋回营,周围的战友开始同他商量如何处置这个俘虏。

所有人一致决定,凌迟。

对于残忍杀害过他们那么多亲人和同袍的死敌,再如何酷烈的刑罚都不为过。

然而钟阅川又莫名其妙地犹豫了。

他的嗓子有点干哑,喉结几动,也无法说出“杀”这个字。

周围人的眼睛盯着他,义正词严地逼迫他:对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他必须马上处死仇敌,不能再让对方再多活一秒。

心中的烦躁越来越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扭曲,折射成雾里看花一般的模糊景象。

钟阅川始终无法痛下杀手,却也难以对抗周围那么多人,眼睛血红,状如豺狼一般“晓之以理”的逼迫。

一个念头忽然在他脑中浮现:“就这么杀掉有什么意思。”

他有了一个能侮辱死敌,让仇人尊严尽丧的方法。

“把他身上的血清洗干净,送到我房里来。”

让死敌毫无尊严地屈服在自己身下,夺走他的骄傲和意气,难道不是一种更好的复仇?

他不再理会那些似如豺狼虎豹,以义理逼迫他处死敌人的眼睛,转身回了房。

莫名其妙浮现出的,剥夺仇敌尊严的方法,原本只该是一场对仇敌的□□。

可他却执拗的让人在房里挂满了红绸,理由:他这么高贵的身份,即便□□仇敌,也不能那么随随便便。

他得要一个能配得上自己的仪式。

但最真实深层的原因,是他依稀有种难以言说的,违和的记忆,好像他在很久以前,穿过一套大红色的喜服,和这个“临”,在红烛摇曳的夜色里,拜过堂。

钟阅川无法狠下心杀掉这个死敌,所以在“仇恨”和“义理”的逼迫下,蓦然浮现这个办法。

但他有自己的矜持的骄傲,他其实并不想,如此折辱对方。

原本应该只是一个权宜之计。

……原本应该。

第92章

原本应该只是一个权宜之计, 然而在看到那张脸时,钟阅川却仿佛被勾了魂夺了魄。然后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他情不自禁地遵从了内心的奇怪意愿,丢弃了自己的骄傲和矜持。

在这之后,世界变了。

内心的仇恨好像是被人强行乱写乱画上去的, 而今被清洗得干干净净。那些父母兄弟, 亲朋好友被杀的记忆, 突然就被擦掉, 改为正确的痕迹。

他根本一点都不憎恨“临”。

他很爱。

爱到即便怀着血海深仇, 也颤抖着手杀不了对方。

周围的人也变了。

没人再用血红的双眼, 义正辞严逼着他杀死仇敌。

就好像他们的记忆也被修正, 他们和“临”之间根本没有仇恨,只有喜乐。

所有人都笑意融融地恭喜他,祝福他, 祝福他和新婚爱侣永结同好,白首一心。

“临”成了他的伴侣,他想携手一生的“爱妻”。

他想对那个人好,在对方身上倾尽自己一身的温柔, 和他欢欣愉悦地日日相见, 做一对人人羡慕,人人祝福的神仙眷侣。

即便隐隐约约的觉得, 似乎他们也不该这样, 他们有另外的重要事情要做。

可是,他无法抗拒心尖上最直白,最浓烈的心动和爱念。

他顺从地臣服了自己内心的念想,要和他深爱的人在这个世外桃源中相守相伴, 从此生, 到永远。

至于其他的, 他或许真正该做的事情,管他呢。

他无法抵御含在心尖的珍宝的味道,像世间最美味的糖一样,太甜蜜了。

……

那股缥缈清扬的感觉从身上擦过,就好像擦除掉了真正的记忆,在心中拢上一层乱涂乱画的虚假。

徐临站在战场上,立足于尸山血海间。

对手是几百代的世仇,他内心充斥着愤怒和仇恨,誓要把对手碎尸万段。

可是在激烈的死斗中,心底无端冒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奇怪感觉——他们不应该是仇人。

眼前的鲜血和仇恨,就像用浓墨重彩的颜料画上去的,画技很好,栩栩如生。

但那只是画,不应该是真的。

在即将刺穿仇敌的心脏时,他起了瞬间的踌躇,随后被对方把剑架在了脖子上。

他以为那人会当即杀了他。出乎意料,没有。

对方只将他俘虏,将他身上令人难受的凝固血液洗净,将他带到一间挂满红绸的房间。

很好笑的感觉。

他清楚那人的想法,如此□□对手,比轻易杀掉更能让人生出大仇得报的痛快。

但还是莫名觉得好笑。

就好像在此之前,他曾被人套上一身喜服,和对方行进过一次让他觉得荒诞不经,捧腹大笑的婚礼。

婚礼平静而安稳,但整个过程中,手臂很沉重,左肩抬不起来。

可能,在尸山血海中厮杀太久,太疲惫的关系吧。

婚礼过后,世界忽然变了。

那幅强行拢在记忆上的画,从鲜血淋漓的仇恨厮杀,变成了满园春色的世外桃源。

正如之前战场上那个奇怪的感觉——他们本来就不是仇敌,没有任何仇恨。

而那场荒诞滑稽,令人捧腹的拜堂,恍然成真。

那人对他很好,明明是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傲慢性格,却会在他面前低下高昂的头,垂着目光和他平视。

会隔三差五,想方设法地制造一场惊喜,逗他乐一乐。

挺好笑的。

他不讨厌那个人。

……但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身处的桃花源,宛若画中仙境一般美好,是他,是任何人都会喜欢的地方。

但不对。

他不应该待在这里。应该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在他眼前的,不该是这张脸。温柔呼唤他名字的,不该是这个声音。

只是,正确的脸,正确的声音,想不起来。

徐临觉得自己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的名字。

记忆被拢了上一层美轮美奂的虚假,可惜无论怎么回想,始终想不起来。

那个被他遗忘的某个人,仿如惊涛飓浪的深海,只要一回想,狂暴的海水就从四面八方,波涛汹涌地灌进来,令人无法呼吸。

这令徐临很矛盾。

他应该去回想被遗忘的真实,却又因为害怕那种窒息感,不敢用力去回忆。

世外桃源多好啊,无忧无虑,为什么要强行逼迫自己去回想难以呼吸的记忆?

但那个想不起来的名字,压着他的心。

左肩很沉重,手臂重得难以抬起。

这种恍惚感,时常让他无知无觉地忽然发呆。

某一天,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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