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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糅合,像祈求又像命令。但他表情严肃,这种神态时身上就有一种不容抗拒也无法转圜的劲儿。

应云碎眯了眯眼,与他对视了几秒,终究还是妥协了:“行吧。”

蒋龙康把金婶叫来,给了她一把钥匙,然后带迟燎去书房,

应云碎则跟着金婶上楼。

上到三楼,再从偏廊一直往深走,最后又上一段狭窄失修的木梯。

“二少爷不容易,当年大少爷母亲就是从这里摔下来了。”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腐朽声音,金婶说,“他们都觉得是他推的。”

应云碎踩在这“案发现场”上往上攀,尽头一个小小的木门,知道里面就是迟燎以前住的阁楼,他问金婶:“您知道不是他推的?”

“二少爷不是这样的人。他还是个小不点儿时就很善良。”金婶目光闪烁,真诚说,“就是太造孽了。”

“善良?”应云碎其实也觉得迟燎是个好小孩,但是考虑到他的“反派”标签,他仍觉得善良这个词从别人嘴里冒出来有些突兀。

“善良咧。他小时候蛮童真一娃娃,有半死的小麻雀受伤掉到院子就自己抱回来养,被沈夫人发现了打得厉害。之后他再也不喜欢让别人碰他的东西了。应先生您在这等着。”

金婶正把阁楼门打开,然后跪在地上往前爬,漫过来的灰尘让应云碎直咳嗽。

他好奇地也躬身进去,被头顶的横梁一撞。

层高太矮了,就算是小学男生也站不直。

他只得也跪在地上,睁大双眼倒吸一口气:“他以前就睡这儿?”

狭窄、肮脏、阴暗,窗户小得像猫头鹰的眼睛,现在都还留有一个灰扑扑的小床垫,旁边是乱七八糟的纸箱,应云碎想到电影里禁足的牢房。

“嗯,这以前是放一些不怎么用的工具的。”金婶在纸箱里摸着,“二少爷最开始过得很不容易。”

说到这她也是无力且怜悯的,摸到相框就想让应云碎出去,却看到应云碎呆呆地跪着,目光怔忡地呢喃:“他怎么能睡这种地方……”

“能睡倒还好啰,但二少爷才来时经常被打,那才是造孽,我每天看到他身上的伤口都是新的。”

应云碎知道迟燎是不留疤体质,哪怕他自己划伤也能很快结痂很快好,不留痕迹。

能天天看到新伤口只能说明他无休无止地遭遇不间断的毒打,他的目光扫着斑驳的墙面,心里愤怒又悲伤,空白地问着何不食肉糜的问题:“……他在这个地方怎么做作业?”

“什么做作业?他不上学的啊,那段时间感觉他自己都放弃啦,只刻木头玩。后来沈夫人走了他好像去外地疗养了一段时间,回来才求着蒋董让他上学……应先生,我们出去吧,这太闷了。”

应云碎回过神,眼眶红却冷:“好。”

两人走下楼梯,金婶把相框递给他:“这是他最珍贵的画儿,也是当时从外地疗养带回来的。”

相框竟然还用一层薄膜包着,应云碎有些粗暴地撕开。

里面的画一露出来,好不容易忍着不掉泪的眼睛还是瞬间湿润了。

这是他当年画的蔷薇花。

创作是独一无二的,他却能在另一个世界看到自己少年时的作品。

但是与其说是画,更不如说是碎片。

画纸只剩巴掌大,边缘黑黢黢的是被烧过的痕迹,放在二十厘米的相框里,像一座小小的怪异孤岛。

“这幅画儿被烧了?”

“对啊,被大少爷烧了,然后二少爷当时就像疯了一样,直接用手去火里抓,就拯救了这么一小片。他宝贵得很。”

“他那天气炸了,和大少爷吵架打架,结果大少爷还手扑过来被他一躲,直接从二楼窗户摔下去,把脊柱摔坏了,再就没站起来过。”

应云碎微愣:“蒋玉自己摔出去的?您看到了?”

“是啊,我们好几个帮佣都看到了。这个家啊……”

应云碎紧紧把相框搂住,脑里突然炸开一条白线。

婚礼那天他问过迟燎,蒋玉腿是怎么回事。

迟燎说是他自己摔的,应云碎那会儿还不信,觉得他在撒谎。

因为他清晰地记得,听到的小说里,“主角被反派搞残疾”是一个设定。

他以为设定就是绝对的事实,全方位的客观。

但这么来看……

如果蒋玉只是因为自己扑空摔坏了腿,这顶多算一场有迟燎参与的意外,但万万没到迟燎“搞残疾”的地步啊。

这种说法,就很主观,是“上帝视角”都带着有色眼镜在看迟燎啊。

第57章 善良·时机

应云碎把那幅蔷薇花的碎片从画框里拿出来,摆弄了一会儿,迟燎就从书房里出来了。

“走吧,云碎哥。”他说道,声线还残留着一丝与蒋龙康交流的冷淡。

蒋龙康说要不留下来一起吃午饭,迟燎嗤笑了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他不愿在这里久留,出门开车都把油门踩得很实,好像得快点挣脱这“蒋家结界”。等到滨川山脚了,神色才恢复种应云碎目光独享的轻松,把车停到路边,伸手,“云碎哥,我想看看画儿。”

应云碎递给他,迟燎迫不及待把画框拆下,将那张烧得只有巴掌大的水彩纸碎片捏出来,举起来眯着眼看了看。

像扬一张百万支票一样得意地甩了甩,他冲应云碎得意地笑,“你很感动吧?”

应云碎摇摇头,把画纸又接过来,

“金婶告诉我,当初蒋玉要烧掉这幅画,你直接用手去捡。早知道你要做这种傻逼事儿,我就不应该送画给你。”

“可是我手也没有被烧伤,而且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信物啊,”因为应云碎的摇头,迟燎露出不满的神色,卖力解释道,

“小时候我跟着我妈看过还珠格格,云碎哥你看过没?紫薇要去找她的皇阿玛,就只能宝贝着她唯一的信物一副字画。我不也一样,我当时唯一能留下的你的东西就是这个了,况且只有这个能让你确定我是谁。”

应云碎勾了下嘴角,心想当时年幼的迟燎是有多天真,才会效仿着电视剧的桥段来保留证物。

偏偏天真如此有用。

人可以长得相似,一时兴起的创作却难以复制,他一度判断迟燎喜欢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他”,可是就算是平行时空,也能做到14岁的笔触都一模一样吗?

上帝之手到底是如何摆弄,才能让他和迟燎如此离奇地相交?此刻他有一种这辈子才捡到上辈子本错过的命定彩票的幸存感,把碎纸张贴到胸口,触碰已经看不出是淡粉色和新芽绿的斑驳水彩纹路,如触碰那纸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彩票号码:“嗯,你说得对。”

“那你为啥不感动?”迟燎还在耿耿于怀他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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