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30
可惜的是,那?个?时候啊,”黑死牟听到对方几乎扼腕地?说出下一句话,“他看起来,已经?快要死了。”
第90章 炎舞(十一)
黑死牟停在原地, 那双向来暗沉而?冷静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瞪得溜圆,就像一只受到惊吓时的应激猫咪。
但他很快恢复了以往的沉稳,只听?那人说完后续, 并打定注意要是对方敢说点假消息愚弄自己, 那么?他就别想自己的脑袋还安然无恙的待在脖子上。
此?刻的黑死牟,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才是偷听?人家谈话的那个了。
“什么?啊,都快死了, 你还吹嘘他是比剑豪还厉害的大人物, ”另外一人撇嘴, 将杯里放凉的茶一口气喝了大半, “那你倒是说说后来怎么?样了?”
“唉……他当时只靠在街角坐得十分狼狈, 在我?过去询问状况时, 他对我?说, 若是他不幸亡故了, 请将尸体埋在城外的山坡上即可。”那人几乎是边哀叹边遗憾的说完这几句话,“你没看过所以不知道, 那剑技真的是特别、特别的精妙且华丽,若是存在真正向神明献上祈祷的祝之舞, 怕也是不过如此?了。”
虽然不想承认, 但黑死牟在心底也认可对方的话。要说有?谁是独一无二的天之骄子, 那便仅有?他的弟弟继国?缘一;若要以武士引以为傲的剑术区分高下, 那么?全天下的武士加起来, 也不可能及得上天生的稀世神童——所有?人呕心沥血的努力, 在他面前,皆不过是蚍蜉撼树, 不值一哂。
但是,死亡?那位强到他连边界也触摸不到的继国?缘一?他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便是哪怕继国?缘一也逃不开斑纹的诅咒,没能活过二十五岁——但他另一方面,又?凭直觉否认这一点。
“喂。”在那两人收拾行囊,准备离开之时,面前忽然出现一位身穿暗紫蛇纹和?服与黑色马乘袴,气势极具压迫感的男人,腰间别着令人心底发?凉的武士刀。
抖抖索索,被吓得险些惨叫的那两人,听?到对方紧接着向他们发?问,语速慢而?稳,连措辞都相当讲究。
“我?问你……继国?缘一因何而?亡?”他微微转过头,只盯着之前开口说出继国?缘一死讯的那人。仿若看花草树木般的冷漠视线,带来的无言威慑更是骤然提升。
“不…不知道……”那人连声?音都颤抖了,“我?我?我?我?只能发?誓,我?没在他身上看到任何伤口……”
难道真的是因为斑纹诅咒而?亡?
黑死牟冷眸略作思?索,身影在那两人嘴唇颤抖着眨眼的功夫,瞬间消失无踪。
“鬼啊——!”
凄厉的惨叫刚响起,又?硬生生被另一个出现的人压了回去。
“成功了吗?”那个声?音笑吟吟问道。
“成…成功了……”其中一个人擦着冷汗,“一路上来来回回的,走几步路就要坐下来说这么?一段,走几步就要坐下来说这么?一段……我?还以为您是在拿我?们寻开心呢。”
“人生在世,寻点乐子也不错。”那声?音笑道,“那么?给,这是答应好的报酬。”
“多谢、多谢大人!”
拿到钱的那两人顿时喜笑颜开,数完后就推着那辆临时搭凑起来的小车折返,喜滋滋回村里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黑死牟,此?时已凭借着远超常人的速度与力量,快步穿梭过那片不算大的树林,来到那座城池外的山坡上。
这处似乎刚发?生过一场战事,火焰烧过的焦土被赶来捡漏的农民?用锄头仔细翻找过,连块值钱的布片或甲胄都不会留下——而?遗体只随意挖个巨大的深坑,往里一埋了事。
若是能遇到一个好心人,或许在埋完后还会竖起几座用木柴横竖一绑,充作极其粗陋的无字墓碑。
继国?缘一就被埋在这里。离战场远一些,更靠近草地的地方,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静静伫立着新隆起的坟墓,泥土还泛着湿润的暗色痕迹。
竖在前方的木板被刻上了他的名字,手?法极其生疏,字本身也不好看,还歪歪斜斜的。
黑死牟静静站在那块木板前,似乎此?刻才真的切实感受到了,他手?足相连胞弟的生命,以如此?悄无声?息的方式,溘然消逝。
“你…终究逃不开诅咒……”胸口好似堵着什么?沉闷的东西,叫他非要说点什么?不可,“凡开启斑纹者,活不过二十五岁……”
“斑纹不过向天借寿,你的极盛时期…亦如转瞬即逝的樱花……”
“而?我?,却将以无穷尽的时间,来超越此?刻的你。”分明已是成为鬼的身体,此?刻却仿佛感同身受般,心脏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为何你不渴求?”
“为何你拥有?如此?强的力量,不渴求名?”
“为何你当年?离开家里,不渴求利?”
“为何…为何你连诅咒也坦然面对……亦不渴求生?”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仅有?一人面对着另一座墓碑的自言自语,却是从未吐露过的心声?。
他已经输了,黑死牟深切的知晓这一点。在缘一死去的那瞬间起,他脑海中定格的永远将是他的脸,是他那份无懈可击的品行与才华,是那铭刻于心的巅峰剑技,是连心性也无人能出其右的,强得不讲任何道理的超然于世。
在真正的“一”面前,所谓第?二,不过是惹人发?笑的沾沾自喜罢了。
他抛却了所有?本应尽的责任,家族、妻儿、同僚,乃至连自尊也放弃,只为了追赶这份强大,为了平息自己心底这股自孩童之时便恨到让人几欲四?分五裂的妒忌之火。
鲜明得让人痛苦如此?,灼烧着肺腑,一刻也无法停息。
但若他舍弃一切,却仍旧连这份剑术也及不上缘一的话,那才是真正的败北。
黑死牟咬紧牙,将那因骤然面对缘一的死,而?翻滚着的思?绪尽皆压了下去,正打算转身离开。
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他身形一顿。
在那墓碑前矮下身去,伸手?捡起那个用碎花布缝起的小袋子——而?未系紧的袋口所露出的,正是一截做工粗糙的短笛。
经年?累月的摩挲下,它已泛出了温润的光泽,被黑死牟取出来,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
那是他幼时被父亲狠狠教?训过后,依旧跑来找缘一玩之前,亲手?做的短笛。
“真是……妒忌你啊……”黑死牟低着头看向那根短笛,表情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漠然,眼里却徒然落下泪来,“身为弟弟,却是比兄长更为品行高洁之人,拥有?兄长远及不上的天赐才能,却无欲于名利、力量、连死亡在你眼中也如过眼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