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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起来顾阙死后,灵魂还是有意识的,但即使有意识也跑不远。只能待在自己的身体周围,看着灵堂上一众下人仆从对着他的棺材干嚎。
来吊唁的人少之又少,顾家一下子死了两个少爷办了两个灵堂。
难免顾此失彼,他大哥的空棺材面前人来人往,倒是显得他这边门可罗雀了起来。
父母亲朋都忙着在他大哥的灵堂前接待吊唁的客人,守在他棺材面前哭的最凶的大约是从小跟到大他的小厮了吧,不过按顾阙从小到大对他的观察,这小子哭那么凶估计是故意的,为了等会肿着眼眶好讨赏钱。
停灵七天。
顾阙的鬼魂坐在自己棺材上时,也没在自己的灵堂前见几眼父母,倒是他小妹时不时的还会过来给他烧点纸和他说几句话。
但也大多是自言自语,毕竟人鬼殊途。
顾阙倒也不怨什么,毕竟他和他爹生前也就相看两厌。
他二哥死前,他或许还能心平气和和他爹说两句话,后来在老宅里见着他哥的尸首了。他便彻底无话可说了。
他在他二哥的灵堂前守了七天,七天之后他便拎着行李去他哥的军营里参军了。
他爹在老宅里怒吼着要把他腿打断,原本他爹是想让他接他二哥的班,要么从政要么经商,要么从政经商一把抓。
两个精贵的瓷器绝不能放一个篮子里,这是他爹的原话。
是呀,三个精贵的瓷器已经不小心打碎一个了,依着奇货可居的说法,剩下两个合该更珍贵才是。
但奈何精贵的瓷器不想当瓷器了,当他管家带着一堆护院和小厮去军营里捉人的时候,顾阙不逃也不避。
他从枕头底下掏出两把从军营里顺出的枪,一把对准自己的脑门,一把对准对面的管家。
谁往前再进一步,他就给那人陪葬。
顾阙记得,他那时是这么说的。
之后顾阙便随身带着那两把枪,到了夜里便把枪枕在枕头下,也并不是为了防范着什么,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做一个精贵的瓷器。
这样一带便带了三年。
在三年来,顾阙在他大哥的军营里,从一个刚入伍的小兵一步步的干到了上尉。
那是三年之前,他大哥的位置。
大约是家族蒙荫,大约是也个人能力,但顾阙并不在意这些。
他只想往上走,至于是什么样的台阶他并不在乎。
曾经富家少爷如今手上满是枪茧刀疤,三年后的顾阙胡子拉碴的呆在一群大头兵里能做到毫不起眼。
恐怕他二哥再世都该认不出他了。
1931年春,河南河北的战火刚熄,顾阙随着他大哥的部队便被调往了东北,去收编那里的部队。
混岭在前些年南京党派纷争的那场大战里还算的上安稳,这些年中原虽有战火但也始终没烧到这。
他大哥的老岳父是个能在政府里左右逢源的能人,战争开始的时候他领着全家躲在后方躲得安稳,等战争结束了,又不知道哪来的门路把他大哥调去了东北。
一是表忠心,二是去瓜分战后胜利的果实。
顾阙走之前估摸了一下局势,东北王说是做了南京的官,但东北那块地方依旧是铁桶一片。他大哥此去估计也落不着好,给南京那边表表忠心,表个一两年最后还是得调回南方。
所以他去时也只以为去个两三年,结果没想到这一走便走了一辈子。
谁也没有料到另一场战争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开启了,原本中原的战火刚熄,日本人就打过来了。
顾阙跟着他大哥的部队上了前线,在前线他们打了好几个月,后方却一直不见排过来的兵。
一个营的兵力,最后被连日的血战磨的只剩了一个连。
他大哥好几次发电报给南京要增兵,却怎么都要不来。
倒是让他们往回撤的电报一条接着一条。
撤,他们往哪撤,哪不是中国地界?中国的村庄?
电报里轻飘飘的一城一镇,背后是几万乃至于几十万老百姓的性命。
他亲眼看过上千人的村庄一日间尸横遍野,他亲眼看过那些普通百姓血淋淋的横陈在家门口的残肢断臂。
怀孕的女人被刺死在家中,孱弱的婴儿被溺死在井里,村口的大树下倒着一排又一排男人的尸体。
老人的头颅被挂在树梢上。
野鸦的嚎哭声,哭了一村又一村。
尸山血海陈在每个人的心里,他们退,他们怎么退呢?
一个营战成了一个连,每天顾阙身边都有人死去,他从最开始的痛苦到最后渐渐麻木,因为他明白早晚有一天他也会死。
仗越打越长,人越打越少。
从一个连战成一个排之后,他大哥开始带着剩下的人打游击。
顾阙负责到处打探情报。
因为要打探情报,那段日子里顾阙几乎什么都学,一会装成卖小食的小贩,一会装成教书的先生,一会又成了擦鞋的皮匠。
他越来越善于伪装,得到的情报也越来越多。
直到最后他竟然打探到,日本人要在东北成立一支生化部队,并且想要发动细菌战以求达到种族灭绝的目的。
得到消息之后,他大哥顾朝当机立断让他把情报带回南方给他岳父,让他岳父递给南京,细菌战如果发动,那么整个中国都将会落入瘟疫病毒的陷阱之中。
那就绝不是几万人的性命能止住的了。
顾阙听从了他大哥的指令,带着情报一路往回赶。
但还未出东北便听到了他大哥阵亡的消息。
其后他的行踪大约是被透露了,顾阙刚坐上往南方的去的火车,便被躲在暗处的特务一枪击中了心脏。
之后顾阙再从这具身体里醒来时,就是1932年春了。
他醒的那天是除夕。
晚些时候下了很大的一场雪。
但顾阙并不冷,他从坟地里爬出之后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心脏中央的枪眼里不知何时被人放了颗彩色的石子。
他的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但是因为那颗石子他竟奇异的活了过来。身体与常人一般,但面色惨白,又似乎多了些常人不具备的能力。
身体灵敏了很多,而力气也大了很多,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存着一股东西,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大约是来自于他胸口的彩色石头。
但那彩色石头究竟是谁放在那里的,他却不得而知了。
总之顾阙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又活了过来。
但他穿着一身寿衣面色惨白,家是回不去了。
顾阙拿着自己的陪葬品,找了农家换了些衣服之后便买了匹马,一路往北去了。
丢失的情报,他还要拿回来,战友的尸骸也还等着他去收敛。
到了北边顾阙重新组建了一支部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