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12
“我很不甘心,”他又重复了一次,接着道:“我想做人,想知道,假使我是以人的身份同师兄相识,能否得到他的偏爱,如若能——”
缘生的声音突然高亢,紧接着却陷入静默,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开口道:“无妄生找到了我,他说能让我脱了这兵器之身。”
“你答应了?”殷停不由得追问。
他心下思忖,若缘生果真信了无妄生的鬼话,那昔年末代青君为何会身死道消,也就有眉目了。
“自然没有。”缘生回答得斩钉截铁,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道:“可我却因此生了心魔。”
他苦笑不已,说:“一柄心魔横生的锈剑,只是师兄的拖累。”
话至此,殷停对之后发生的事有了几分猜测,缘生是青君命剑,或说一半的功行都在这柄剑上,缘生生了心魔,青君必定实力大减,此后发生的事便都能想见了。
“当年我心蒙昧,对魔主的意图并不清楚,借你的眼,看了那元真人行事之后,这才分明了。”
缘生道:“魔主只怕是为了夺师兄的天命,这才百般筹谋,假意战败身死,师兄既死,天命便应在了那人身上,魔主此次筹谋被元真人挫败,但他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一定要……”
“我一定会护师兄周全!”
殷停截话道:“此志,百死不改。”
缘生重重稽首,道:“未尽之志,全仰仗道友了。”
说着,他忽而勾唇一笑,讥讽道:“纵使魔主老谋深算,也被他漏了这唯一的变数。”
“什么变数?”殷停面露不解。
“你。”
缘生点了点他,顿首道:“昔年师兄助我飞升,我却辜负了他,以全副修为、真灵做祭,向天缔结了一道因果。这因是我求来的,可我当时却没了承接这道因果的躯壳,机缘巧合之下,因果交缠,于缘生剑的废兵之上诞生了——你。”
“若说魔主有何遗漏,那就只有你,自因果中诞生,承接因果之力的你——因果刀。”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殷停仿佛顿生明悟——他即是刀,因果刀即是殷停!
灵台中金光遍洒,盘膝而坐的三寸真灵缓缓站直身子,拔出了刺透胸腔的缘生剑残魂,明灭不定的光团崩散。
因果刀的觉醒,也代表着缘生的彻底寂灭。
土台之上的少年缘生身形随之分崩离析,空气中只余下声如叹息般的,“珍重。”
殷停在原地待站了片刻,手一招,法力蜂拥向手心攒聚,构成一把约有半人高,单边开刃,形似柳叶的修长长刀。
刀身通体乌黑,仿佛能将所有光线吞噬,血槽从刀尖下三寸延伸到尾部,如红绸的血线细细流淌在血槽中。
不同于大砍刀的粗苯,这把刀修长宽厚中又带着锋锐的灵动,这才是因果刀的真容。
曾经的因果刀之所以生得有碍瞻观,一则,那大砍刀本就是含章阁中的一块废铁,因得了殷停的法力灌注,这才成了因果刀暂时的器身,二则,因果刀的形状一定程度上正是对殷停自身心境的映射。
该说,殷停当年的心境,正如杀猪刀呈现出来的一样乌漆麻黑吗?
如臂指使地挥舞了阵长刀,殷停散去法力,摩挲着下巴思忖道:
自己究竟算个什么玩意儿?人修?灵修?
也罢,不论是什么,他总是殷停。
他纵身飞掠,向远方去。
此地空余鸿鹄信,游子不见。
作者有话说:
六一礼物,儿童节快乐!
第129章 木雕心
昼伏夜雨,天寒微凉。
虽是入了夏,但经由连日的密雨冲刷后,天气仍是转为微凉,住在皇城西坊育婴堂的茯苓甫一推开窗格,湿润中间杂着冷意的凉风便一股脑地灌了进来。
冷风拂面,她积攒了一夜的激动稍微降了降火,从窗格中向院子中探出手,没有雨丝滴在手上的独特黏腻感。
雨停了。
尽管整夜未眠,听着雨打房顶的嘈杂响声止步在四更天时分,但茯苓依旧为雨势或许会卷土重来而后怕不已。
茯苓将窗户彻底推开,探出半边身子去,于此同时树林阴翳间终于跳出了第一抹昭示着今日好天气的鱼肚白。
她松了口气。
这时,院子中重叠的梧桐树阴影中,一团明显不属于树影的影子动了动,发出踩断树枝的“咔擦”响声。
茯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冲那团阴影喊道:“豆蔻,是你么?”
院风吹过,树影抖动,那特殊的一团却僵在原地,更显得不合群。
不多时,一名年岁约莫在十二三岁上下,穿着粗布麻衣,身形瘦弱,头发用红头绳绑起的小女童从梧桐树后转了出来,往前走了两步,却又顿住脚步,掐着手,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你等等,”茯苓朝她喊了声,披上外袍,提起台架上的手灯,推门走了出去。
手灯通体木制,像一个圆滚滚的小柿子,肚腹掏空,本该放置蜡烛、油脂的凹槽中却放着一块形状尖凸,像从某块完整石头上敲下来的指甲盖大小的灰白碎石。
手柄上雕刻着一枚小孩涂鸦似的符号,但就是这枚茯苓每每看了都犯晕的符号,却有不可思议的仙家法术,只要像现在这样,将指腹按在其上,摩挲三下,肚腹中的碎石头就会散发出足能照亮整间屋子的柔光。
看着手中亮起的提灯,那光好似是嫦娥玉宫中点缀的灯火,茯苓一时恍惚,思绪被拉回一载前。
那是如今岁一般的夏季,无休无止的暴雨。
临近五更天时分,地处偏僻的育英堂前来了两个身着茯苓从未见过的,如水波般顺滑的绸衣的官差,他们递给了茯苓一盏灯,茯苓将之点亮,至此一生的轨迹也随之改写。
茯苓回过神,握紧灯把,快步向院中走去,随着她的脚步,豆蔻苍白的脸色被灯光照得愈加清晰。
“豆……”
“都怪她,一切都怪她!是她倒反天罡,逆乱阴阳,连年争战!是她害了我们所有人!”
茯苓刚要出声询问,却被豆蔻突然的尖叫打断了,她瞳孔剧烈收缩,一面捂住了豆蔻还欲说话的嘴,一面熄灭手中提灯,拉着豆蔻快步进到屋内。
大门和窗户都堵得严严实实,一丝声音都泄露不出去,她胸膛剧烈起伏,转身看向攥着拳头、眼眶中噙着泪水,身子紧绷的豆蔻。
“豆蔻,和阿姊说说,你这话是听谁说的?莫非又去听了桃源布道?”她尽力柔和语气,但当“桃源布道”四字一出口,却不由得带上了质问的意味。
果不其然,豆蔻的情绪更加激烈。
“桃源仙师说的才是对的,正是因为逆帝,天下才征战不休,百姓流离失所。姊姊,我,阿恒,我们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