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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出僵硬的笑脸:“热水已备下,少主沐浴后再去芳菲林,时辰正好。”
……
殷停脚步飞快,头发丝和空气摩擦出火星子,一颗石子在路中横躺,心火不顺的殷停,一脚踹向石子。
岂料,那石子躺在那儿就是专与他作对的,非但纹丝不动,反硌得他脚尖钝痛,抱着小腿在原地单腿蹦跶。
面目狰狞且气急败坏的殷停还真跟一石子较上了劲,蹲下身来,攥起石子,用力抛飞,仿佛那不是颗石子,而是余英刻薄的嘴脸。
钝痛不曾消减,每踩一步,锥心的力道从脚尖往上蔓延。
他其实远不如自己以为的想得开,邻里的尖锐言语把他扎得体无完肤,而真正刺下最后一刀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血脉至亲。
倘若他真和自己想的一样冷漠无情,并不把亲人放在心上,现在也不会对余英的一句灾星耿耿于怀了吧。
入夜,芬菲林仍有灯火。
仙家的长明灯仿佛永不熄灭似的,给孤寂的夜色带来辉光。
殷停想到在殷家时,从未有人想过替他留一盏灯火。尽管芳菲林中的灯不是为他一人而点,他仍觉得宽慰。
他想寻人说说话,以排遣心中郁结,对这堪称懦弱的情绪他感到厌恶无比,迫不及待想把这苦水倾倒出去一部分。
姜太平还未就寝,点着灯,门虚掩着,火光门缝中流泻,在地面上圈出小小的光影。
殷停这样告诉自己,我这是身为师兄来关心关心师弟!
有了大义凛然的理由,他推开木门。
姜太平还维持着方才的动作,活似矗立的木桩子,便是殷停进来也只眼珠子转了转,并不出声。
“师弟?”殷停疑惑地唤了声。
他觉得不对劲,须知,姜太平是矩尺成精的人物,平日里最守规矩,回回见他必行礼,今次见他怎毫无反应?
殷停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姜太平手上没有动作,眼珠子却像黏在他身上,隐泛着泪光。
他两颊向上扬起弧度,眼睛弯了弯,是个无可挑剔的标准微笑,搁下笔,骨节摩擦发出僵硬的摩擦声,同样往殷停的方向走了几步,
“静清师兄,今日怎得空来了?”
殷停脸上笑意一僵,很快恢复正常。
“你用功太过,师兄怕你不知轻重伤了身子,特来瞧瞧。”
视线凝固在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的姜太平身上,神情紧绷。
他心底发毛,警铃疯狂作响,姜太平从不唤他静清师兄!
姜太平还要往前,两人之间只剩下一臂距离,只要他一伸手,就能碰到——他果然伸手,指尖即将触碰肩膀!
殷停转身,拔腿就跑!
正此时,他听见一道低沉沙哑地笑声在耳边乍响,“静清师兄果真机敏过人。”
“啪啪”
木门木窗当着殷停的面紧紧关上,风息好似扇在他脸上的连环巴掌,耳中嗡鸣不止。
木屋彻底与外界隔离。
浑浊憋闷的气息在封闭的空间中流转,压抑的喘息和剧烈搏动的心跳被放大到震耳欲聋。
背着身,他听见了姜太平带着哭腔的呼唤,
“师兄,救命啊啊啊啊!!!!!!”哀转久绝,绕梁三日。
以及那个分外熟悉,又陌生无比的男声,
“师兄,多日未见,师弟实在思念得紧啊。”
——秋珩!
第26章 好狗不挡道
秋珩居然就藏在芳菲林抱朴斋中,如今就在自己面前!
难怪各处都寻不到他,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吗?
殷停回想起姜太平这几日足不出户的异常,当时还以为他在刻苦参演符文,却不想,他岂是不想动,他是被人挟持动弹不得啊!
殷停掐住虎口,以疼痛来止住颤抖,缓缓转身。
身后,姜太平身边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人。
穿着藏青的童儿衣裳,面上笑得温和,眼底却不见一丝笑意,不是秋珩又是何人?
秋珩状似亲昵地挨着姜太平,攥着他的小臂。
姜太平嘴皮吓得乌青,眼里凝着湿漉漉的水光。
殷停仿佛不知道秋珩偷了通行令,此时正被搜捕一般,略显惊喜道:“珩师兄,确有数日不见了。我听洒扫的童儿说,师兄不慎偶染风寒,因此告假数日,却不想,今日竟在姜师弟处碰上了,莫非姜师弟在符文上也有不通之处,特请师兄指教吗?”
殷停不动声色地向姜太平甩了个眼色,眼皮眨得快抽筋。
姜太平却被吓破了胆,丝毫没接到他的暗示,棒槌般扯着嗓子喊:“师兄救命!秋珩想杀了我!”
殷停:“……”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除了喊救命不会动脑子吗!
事关自家性命,哪怕场面被姜太平一口叫破,殷停也使出了浑身解数装傻,哈哈笑道:“我这师弟胆子小,准是做梦魇住了,把珩师兄认成了梦中某人,这样吧,珩师兄先暂且陪他待一会儿,我去煮碗安神汤来……”
秋珩还未说话,姜太平先嚎开了,声音惨烈得像杀猪,
“师兄!殷停!你不能抛下我自己逃命,”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殷停额头青筋毕露,好容易维持的笑脸几乎皲裂,他还在支撑,勉强道:“瞧瞧,都说浑话了。”说这话时,他几乎不敢看秋珩的表情。
秋珩似乎是被姜太平的怕死且蠢笨,殷停自己都不信的瞎话给逗乐了,轻笑一声道:“静清师兄不必着急,师弟无意伤人性命,之所以留在此处,一则芳菲林看守众多,师弟也无有脱身之法,二则需要两位帮个小忙。”
姜太平边打嗝边说:“你让我师兄帮忙吧,我胆小怕事,若让我帮忙一准坏事,秋珩你让我走吧,我可以发誓,绝不把你在此处的事告诉旁人。”
殷停:“……”
真是我的好师弟!
他气得胃疼,也说:“珩师兄,你我亲如兄弟,在这闲隐门中我只师兄一个交心人,师兄若开口,自是无有不从,”他顿了顿,指向姜太平说:“只这人胆小如鼠,带在身边唯恐误事,让他走,保不齐便把师兄给卖了,不如……”殷停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姜太平哭成响哨,几乎吓撅过去,“师兄……你不能……你不能这么没人性。”
大抵是怕姜太平哭声太足,引来人查看,秋珩一指点在姜太平脖颈上,擦出一道血线。
姜太平惊恐无比,像被喂哑药一般,彻底噤声。
殷停指尖发抖,强撑道:“不知师兄要让我们做何事?”
秋珩看向他,“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想让二位送我出芳菲林。”
小命都捏在人手中,殷停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秋珩身如魅影,殷停完全没捕捉到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