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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临风晃了晃手中的金铃,殷停听见阵泠泠轻响,怀中的金铃随之振动。
他把金铃拿出,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查看,却惊奇地发现——此铃没有铃舌。
他不解地轻“咦”一声,奇怪,没有铃舌怎会发出响声?
“此铃名唤生,乃是祖母赠我的小玩意,除我之外,唯有我的至亲至近之人能听见铃声。”
“那我怎么?”他心头掠过个相当无厘头的猜想,麻烦精难道是他遗落在外的亲姊妹,还是说自己其实不该姓殷而该姓祝?
他甩甩头,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甩了出去,先不说殷家往上数八辈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户,到他祖父那辈才勉强有了个糊口的行当,便是他爹那般的老实人,也生不出祝银凤这种精怪。
至于说他是不是祝父的露水产物,那就更不可能了,殷停是娘胎里带来的记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确凿无比是乌鸡子巷,老殷家的二子。
祝临风摇铃的幅度大了些,殷停手中的铃和吃了壮阳药般死命应合,他怀疑它能把自己震碎了去。
但很快,他就顾不上胡思乱想了,天晓得两只小小的铃铛怎比百只千只鸣蝉还吵闹。
他痛苦地掌住前额,“停!快别摇了。”
铃声停下,他觉得好受了些,强撑着问道:“所以呢,能听见铃响,和我不能走有甚么关系?”
“唤生的铃声以因果之线传递,因果愈深,则铃声愈加响,”祝临风收回金铃,“便是祖母也仅能听见些微的铃声。因此你我之间,必然有极深的因果。”
似是害怕殷停听不懂,他换了个说法,“换句话说,你我有缘,迟早会以某种方式相遇。”
“这是命中注定,躲不开,逃不了。”
第7章 她不是富贵娇儿
了这许多,殷停其实还是没懂,为什么不让他走,有缘就有缘呗,还不让人走了是怎么个说法?
看着一脸终于解释清楚了,累死人的表情的麻烦精,他试探着问道:“假使,我是说假使,还是不明白怎么办?”
“哪——没——懂——”祝临风脸黑如锅底,语调拉得极长,看殷停的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见这位精怪还愿意解释,殷停大松口气,“有缘,和我不能走有挂碍吗?”
“修仙之人,天地逍遥,最忌羁绊。因果之线于修士而言,无异于大道之毒,因果缠身,则如万重枷锁加之,修行再难寸进。”
“倘若被有心人察觉你与我之间有深重的因果线,很可能利用你对我做文章。”
“因此你不能走,待我收拾完天平县的妖人,会带你回师门。”
殷停心中顿生不妙之感,尽管麻烦精把话说得玄之又玄,晦涩难懂,但他依然抓住了几个重点。
其一,他和麻烦精之间因果深重。
其二,修行者忌讳因果。
其三,倘若被人发现他和麻烦精之间的隐秘关系,很可能陷入险地。
几个重点一整合,殷停顿生明悟,绝不能去麻烦精师门!
既然因果线是大道之毒,那修行者为了斩断因果线会如何做?
凡人如殷停,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最简单最能解决后患的——杀!
人一死,因果自消。
哪怕修行者有更和缓的解决方式,殷停也不敢用自己命做赌注。
麻烦精本人兴许没有要他命的想法,但难保她的师长亲友也没有这想法,比如她口中的祖母。
心里有了主意,面上却不显,殷停做出副憧憬模样,“就听少主的!进到师门中,小人也能和少主一样修行吗?实不相瞒,小人一直很羡慕话本子里飞天遁地的神仙,没想到,小人有一天也有机会……”
祝临风哼了一声,“修行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行?倘若没有资质,便是吃尽龙肝凤髓,也不见得……”
话至此处,声音戛然而止。
殷停没当回事,继续道:“天晓得小人前世积了多少功德,今生竟和少主多出分缘来,也不是究竟是何种缘分,少主,您有头绪吗?”
“痴心妄想,”祝临风语带嫌恶,“说不准是唤生铃出了差错。”
殷停故意恶心她,捂着嘴瞪大了眼,结结巴巴道:“难道是……”
“什么?”祝临风不理会他的做作模样,拧着眉问,“你若知道何种缘分,回师门也省却一番胡试的功夫。”
殷停颔首,不叫她看清自己憋不住笑的嘴角,扭捏道:“姻缘之线……”
话音未落,祝临风面色铁青,厉声道:“绝无此种可能!”
她看殷停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只爬满脓包的癞蛤蟆。
“简直荒谬!你我同为……”
她接下来的话被胡同角落里传来的一道虚弱呼喊声打断,
“救,救命。”
殷停顾不上搭理她,转身走进胡同。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已经醒了,正半坐着身子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张望。
这两人正是原本负责看守他们的哥俩,由于不知如何处置被打晕的两人便将他们一道带了走。
还不等殷停说话,醒来得那人已吓得肝胆俱碎,头碰在地上,口中只说饶命的话。
话说这哥俩原也是苦命人,哥俩姓田,一人名勇,一人名猛,祖祖辈辈皆在离马鹿山百十里远的乡中做农活。
哥俩家中共有十一人口,靠着种田维持温饱,日子过得虽清苦,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前些年发了大旱,一家人的生计眼看断绝,为了不拖累家人,也为了把活命的机会留给爹娘和年幼弟妹。
两兄弟一合计,离开了家乡,误打误撞在马鹿山上落了草。
田家兄弟本不是杜飞那起子犯了事为了躲避官府当山匪的人,这哥俩脾性憨厚老实,莫说提刀杀人,便是做些搬尸的活计,也吓得两股战战。
好在他哥俩一等一的勤劳肯干,大当家这才没打杀了他们,留在寨子里做些粗活。
听完田大的讲述,虽不知真假,处境颇有几分相同的殷停仍是产生了几分不忍,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处置这两人了。
话又说回来,一开始带这两人出来就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的不得已做法,原也没考量妥善的处置办法。
他回过头去见麻烦精,却见她早早别开了头,一副交给他处置的模样。
这下彻底犯了难,在田大压抑的啜泣声中,他走向麻烦精,试探着比了个刀横在脖子上的动作。
祝临风手一翻,腰间玉佩一道白光闪过,只听“咣当”一声响,一把没有刀鞘,泛着锃亮寒光的宝剑砸在地上。
殷停唬了一大跳,面上有些讪讪,他只是觉得做这个动作很有杀手的冷酷帅气,真让他杀人,便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