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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再说什么徒劳的、给人希望的话。那种话像安慰奶嘴,温暖而无用,会堵住最后的表达。
“其实……”明石闷笑出声,“云居警官不喜欢我。对吧?”
云居博三想了想,用力地点了点头。
“对,”他干脆地说,“我不喜欢你。本来就恨屋及乌,再加上你还要去爆处寻死。那时候我觉得你怎么这么讨厌呢,专门过来恶心我们。”
明石想要转头,但他已经做不到了。他的脑袋软绵绵地垂在胸前。
“……我……我那时候只觉得自己……委屈,那么多人受害……我还是觉得自己……自己委屈。”他放轻声音,“打扰到你们了。对……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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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赶到的时候,云居博三还跪在砖堆上。他的右腿相当不自然地扭着,恐怕是断了;额头上流下来的血铺满了半张脸,他还是不怎么在乎,估计他的眼睛现在本来也看不清什么东西。
“……云居,”松田走过去,“这是谁?”
云居博三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我讨厌的人。”
“明石?”
“嗯。”
松田没再说什么话:他知道云居博三还有要说的。果然,他半蹲半跪着,用手指去擦地面上的血——当然擦不干净,已经渗下去了。粗粝的地面上铺满了人类的血,不知道是他的、是明石的,还是那个犯人的。
反正都是人类的血。变成血,就都一样。
“我是很讨厌他,即使现在也是。”云居博三目光涣散,只望着地面,“我讨厌他那么自私、那么自我。但是他有个那样的父亲……他又能长成什么样呢?”
“但是死前还想着道歉的人,不应该是个坏人。”博三感觉自己嗓子干痒,也许是呛进了爆炸的粉尘;那粉尘里也许也有人类的血。他咳了两声,边咳边笑,“就是觉得,我们本来,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松田没对这番话做出任何评价。他只是皱起眉,“你还能站起来吗?”
“……咳。”云居博三试图平稳呼吸,但收效甚微:嗓子里的异物感仍然折磨着他。他弯下腰去,开始干呕。当然吐不出什么东西,但幻觉里,他看到一只血淋淋的断手握着什么东西,顽强地要伸进他的喉咙。
你该吞下去,云居博三,你该吞下去。所有与你相关的遗憾、不甘、痛苦、苦难……你都该吞下去。
他抑制不住地干呕,渐渐变成喉头痉挛,变成抽搐;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松田试图扶住他的肩膀,感到对方的身体拉不住地往下滑。
“救护车!”旁边的警员已经喊了起来,“这里需要医疗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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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绞痛、胃痉挛病史!”
“T波异常!高度怀疑心脏问题!请心内科专家过来!”
“室性心动过速!心率超过200!先给药!开放静脉通道,静注美托洛尔!”
“问过患者家属了,没有过敏史!准备动脉造影!”
“……上约束!患者还有意识,不要让他的手碰到电极片!”
“出现谵妄症状!他在说话!”
云居博三半睁着眼睛。无影灯下,无机质的泪水从眼角淌下来。
“妈妈,”他说,“……妈妈。”
第83章 老于世(七)
“——小阵平!”
“萩。”松田用两个音节传达了“我没事”的意思,“……帮我带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过来。姑且先带三天的量吧。”
萩原放下一点心,疲惫地打趣,“需不需要帮你带个能替换的人来?状态全新的那种。”
“不,”松田轻轻拒绝,口气并不斩截,但很果断,“现在是特殊时期。爆处需要至少一张状态全新的王牌。”
轻快的声音从话筒里飘出来,“那研二酱希望这个人是小阵平哦?”
“……萩,我不是在谦让。”松田难得地叹气,“今天的事是一种磨损……即使对我来说也是。我需要时间恢复,呆在这里也许恢复得更快。”
萩原干脆地应声,“我知道了。”他终于肯在话尾透出点混着担忧的埋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嗯——我从一地化学科同事和其家属里捡了个组员回来?”松田很快地说完了这句话,“开玩笑的。先挂断了。医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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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上升,夜露下沉;凌晨的低气压坠着衣角,把因重逢和平安而生的笑意抹平。苍白的晨光一口一口啃掉天际线,远方逐渐暧昧不明。
松田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烟。萩原坐在他左手边,他没去看松田的侧脸,也没急着提问题:他用那双明亮的紫眼睛专心地盯着对面的医院,很有耐心地数起了病房亮着的窗户,在脑海里饶有兴趣地做起了没意义的连线题,装作那些光点有某种神秘的象征意义。
在他连出马自达车标的时候,松田突然开口:“在看什么?”
“——我在想,”萩原难得地带了点火气,“普拉米亚看我们揣摩她作案地点连成的图案,是不是就像成年人看小孩子研究墙皮剥落的图案那样,觉得又幼稚又有趣?”
松田向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烟盒里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放下手,“我不认为这是正确的调查方向。”
“那小阵平觉得,普拉米亚的目的是什么?”
萩原用着疑问的语气,但表情可不像是全无猜想。他盯着松田的手,盯着指间簌簌落下的烟灰;一场小型的燃烧正在那只灵活的手中发生。
“关于这点……”深青色的眼睛里含着压抑的火光,“我们要最后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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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推开病房的门。事出突然,除萩原外,还没有人来得及到病房送过任何用品;因此整个房间都有种制式化的冷淡,云居博三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在医疗环境整齐的白里面目模糊,看起来似乎伤得并不怎么严重,与其他的病人没有什么区别。
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只是一起普通的事故,他们也只是两个心无旁骛地幸灾乐祸着的探病人。渐渐升起的朝阳也没有为日常与阴谋间拉上晨昏线,这里平静得让人升不起任何情绪。
萩原想把手上的塑料袋放到床头柜上去——这房间里唯一比较方便放东西的地方——但他还是顿住了。
“真安静啊,”萩原轻声问,“紧急情况还能开到单间病房吗?明明……”
明明还不能确定普拉米亚的动机是报复。那家伙本来就是个如假包换的愉悦犯,在日本又是客场作战;即使是摆出了证据,警视厅那帮混蛋也不会轻易采信。更何况明石又是第一个受害者,被波及的云居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就申请到特别保护的。
“啊,不是单间病房,只是碰巧这间无痛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