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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出言安慰,只好干巴巴地道:“张公吉人天相,此次也定能逢凶化吉,今日我来,也是为?了让夫人安心些,陛下拟准张公正一品荣休,另有?封赏,正在和礼部议号。”

张夫人只是惨然一笑,并不在意。

两?人正在说话,叶亭宴便跟着进?了门,重新向落薇和张夫人行了礼。

不知为?何,张平竟看见他来后,又变得激动起来,张着嘴含糊费力地说了几句。

落薇正是纳罕,张夫人却听懂了,拍了拍她的手背:“娘娘与小叶大人稍待,老头子这是有?话对你们说。”

她起身,预备带着仆役离去,临到门口,却又折返。

她揽住落薇的肩膀,就如同从前她还?不是皇后时一样亲近:“薇薇,我知道今上?登基之后,你定觉得老头子与你生分了不少,他这个人拗得很?,有?话也不会?直说。自从当年出了那样的……你封了皇后,他心中别扭着,虽说户部的事情?办得尽心,但总归觉得可惜,若是冒犯了,你别往心里去。”

张夫人这一番话说得含混不清,落薇却奇异地听懂了。

张平竟年轻时,于理账一道有?奇才?,只需一把算盘,一下午就能将户部混乱的月账理的清清楚楚。

苏舟渡带落薇上?门拜访友人时,总是能听见算盘噼啪乱响的声音。

“舟渡稍待,等我将这个月的账算完了,再招待你。”

那时候顽皮,落薇等得无聊,趴在张平竟的案前,使坏将他的算盘珠子乱拨两?颗,张平竟从来不生?气,每次都是淡淡地瞥她一眼,闲下来时伸手将珠子拨回原位——落薇至今都不懂,他是怎样精准地记住这些珠子的位置的。

后来宋泠也常来。

张平竟对宋泠和对落薇无甚不同,每次都笑眯眯的,将家中的果子摆出来招待,苏舟渡调侃他是天底下最油滑的人,隔天就得了他送上门来的两桶香油。

这些年,落薇总以为是她和太师的争斗太过显眼,才?叫张平竟不动声色地远离了她,以求明?哲保身。

却不曾想,他的理由竟然是这样的。

当年张平竟见她和宋泠相处,常常调笑,叫二人早早将婚事定下来,落薇冲他扮鬼脸,宋泠也脸红。

园子里飘满了絮,纷乱惹人。

宋泠十二岁就封了储君,高帝的偏爱明?目张胆,从来不介意他与朝臣结交,除了资善堂中奉师礼的苏舟渡和方鹤知,张平竟也曾于户部处事中教过他不少道理。

落薇一时心神大震。

原来、原来这个世间还有人和她一样,在殷殷期待未来的天子长成,他虽一生?油滑、从不涉事,总还有圣君明臣的清晏梦想,所以在她毫不犹豫地另嫁时,张平竟才?暗暗疏离了去。

千言万语,一片缄默。

落薇关了门,走近了那个真心爱护过她、爱护过宋泠的老人,握住了他皱纹横生?的手,张平竟看着她,一向精明含笑的双眼似乎也闪烁了些泪光。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也很?想解释一切,可如何能够开口?

最后只憋出含混一句:“张公,你放心。”

张平竟费力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后看了叶亭宴一眼,无声地张嘴说了一句,可惜唇齿抖得太厉害,落薇仔细辨认,也只听出他说了一句:“你们……”

叶亭宴走到近前来,取了桌上搁着的一支竹杆毛笔,轻轻放在了他的手中,又将榻上?的小?几拉近了些。

二人的相处流畅自然,仿佛很早之前就相识了一般。

张平竟接了笔,由他扶着,颤颤巍巍地斜着身,在宣纸上?落笔。

字也抖得不成样子,所幸还?能认得出来。

落薇死死地盯着叶亭宴,却见他面上?神色淡淡,没有?慌乱,也没有?躲闪。

她低头看去,本以为张平竟要写下什么叮嘱,谁知道他哆嗦半天,笔尖上?的墨淋漓滴落,最后只写了两?句。

——万古如长夜、万古如长夜。

后来他精神乏了,落薇与叶亭宴一同告辞。

穿过张府园中狭窄的廊道时,有?白色的絮在身侧纷纷扬扬地飘,不知是杨絮还?是柳絮。

路走到尽头,皇后的白藤舆就在眼前,叶亭宴与张府的下人一般,躬身候在了一旁,恭送她离开。

落薇回头瞥了一眼,忽地示意他走近些,随后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问:“当年你来京,与皇室诸子都有?交情?,承明?皇太子尤甚,随后你启程回北幽,可曾再与他来往过?”

叶亭宴眨了眨眼睛,答道:“不曾。”

“撒谎,”落薇飞快地道,“幽云河一役时,他为?叶家求过情?,言语中说与你有书信来往,本宫记得,你们当年颇为?投契,叶大人都忘了么?”

第30章 流水今日(一)

“旧日往来罢了,哪里能记得这么清楚?”叶亭宴不忙不乱地回答,“娘娘何出此问?”

落薇观察着他面上的神情:“叶大人方才说,今日才与张公相?识,何以如此熟稔?”

叶亭宴淡淡道:“张公德高望重,我听闻他突兀病倒,特?地前来拜见。来前,我顺手从张公府邸前的街巷中买了一包绿豆糕,张公本不想见我,不知为何后来又?肯见了,相?见之后,张公含混地说了许多,人也虚脱过?去,才让娘娘等了这么久。”

他说到这里,歪了歪头,反问道:“娘娘可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么,臣思来想去,没想明白,张公莫不成是将我认成了旁的什么人?”

张平竟能将他认成谁?

身形样貌,分明不同,行为处事,更是天差地别?,只有那一双眼睛有些神似,她?在点红道初见对方之时?,一眼对上他的目光,便生了莫名其妙的心悸。

后来相?熟,才能感受到其间的错落,就?连眼神也并不相仿——叶亭宴双眼有疾,时?常泛红,兼之其间的心机算计,哪有旧人澄澈干净的目光。

张平竟病中朦胧,生了魔蠹,念着旧日之事,闻到那绿豆糕的气味,便将他认成了旁人。

这也是常事,天狩三?年之后,她?不也是……时常沉溺幻相、不能自拔么?

想起那包糕点,落薇心中抽痛了一下。

一别?数年,连宋泠都离去了这么久,那做糕饼的店家却还在啊。

落薇掩饰着情绪,反复去看叶亭宴的神态,对方却坦然自若地回?望,什么都没叫她?看出来。

担忧自己失态,落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便扶了烟萝的手,转身上了早已预备好的白藤舆。

坐定?了,她?定?了定?神,才重新掀起一侧的纱帘。

叶亭宴还在原处站着,冲她?拱手行礼。

落薇便道:“张公病中糊涂,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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