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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因我叫你和太师冲突更甚罢了,三哥哥见谅。”

叶亭宴唇角微弯,语气却是冷的:“娘娘言重了,说起来,还是臣要谢娘娘才是——若非娘娘慈心,假借搬运屏风之由叫金天卫站到臣身侧,臣哪来机会破方才的局?若顶着这枚奴印,臣日后在琼庭定然寸步难行,多谢娘娘给臣自剖丹心的机会。”

落薇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自己接住了,不必谢我。”

顿了一顿,她重开口问道:“你在道中遇我,想求的便是这件事?”

叶亭宴道:“臣与娘娘多年不见,寻不到旁的机会罢了,冲撞凤驾,娘娘见谅。”

这人果然是特意想要见她一面的。

可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旁的一句都不肯说,倒叫她生了一二分好奇。

落薇朝他倾了倾身,刻意道:“三哥哥方才还说故人之谊,如今怎地连称呼都生疏?我都不在你面前称本宫,何必一口一个‘臣’,说起来,你多年不来汴都,我当你早就把汴都少年事都忘干净了呢。”

叶亭宴口气一滞,带了几分凝重:“臣自然是没忘的,不知娘娘还记得多少?”

落薇道:“我自然全都记得。”

叶亭宴回:“那是臣的荣幸。”

他最后一个字没控制住,抖了些,落薇想。

虽说不是她记挂在心上的旧事,但叶亭宴明显并未忘记她,既然如此,不妨顺着他的言语,或许还可以稍加利用一番。

虚与委蛇的手段,她如今已是得心应手了。

落薇这么想着,开口继续说:“三哥哥……”

不料叶亭宴却突兀地打断了她:“娘娘还是不要这样称臣了。”

他方才分明是一副故人眷恋、想与她重叙旧情的口吻,不知她哪句话说错,让他在片刻之间改换了态度?

落薇失了耐心,心知也不能与他独处许久,于是转身朝殿门处走去,走了几步才再次开口,没有回头:“本宫与叶大人上次相见,彼此仍是少年,如今一别多年,物是人非,叶大人说起故人之谊,本宫倒也想关怀一句……这些年,大人有何改变?”

叶亭宴看着她的背影,死死地攥着手边的衣摆,手背有淡淡青色纹路浮起,不曾松缓片刻。

声音却是云淡风轻的:“少年长成,自然有变,臣年来从俗浮沉、与时俯仰[2]……不知还是不是娘娘当初识得的那个人了。”

落薇顿了一顿,没有再接话,只是推开了面前的门。

不知何时,门外竟然飘起了细雨。

“幸好方才来时无雨,如若不然,大人肩膀上的伤,又要多受些苦楚了。”

不知为何,烟萝并不在门外,皇后身边的另一位宫人去为她取伞,于是落薇在檐下站了一会儿,望着雨幕,顺口吟道:“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分明是春日,天色怎么这样变幻莫测?”

宫人寻来了油纸伞,同落薇一齐走近了雨幕之中,临行还不忘将门关好。

叶亭宴独自一人倚在榻前,终于露出几分失神颜色。

他喃喃接口,自言自语道:“自我不见,于今三年……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何?”[3]

他念完了,有些自嘲地低笑一声,对着面前的虚空,仿佛是在问自己:“娘娘见细雨吟《东山》,可有远游旧人记挂?”

并无人回答。

回答只有他的不久后雨幕之中传来的急切呼唤声。

“娘娘,出事了——”

皇后尚未走远,他听见细雨沙沙中一声沉静的“何事”。

叶亭宴的眉毛扬了起来。

第7章 西园筠生(一)

落薇顺着檐下走了几步。

叶亭宴所在之处本是西园中一处尚还洁净的宫室,但殿前因久无人打理,早已零落荒芜,细雨落下,必定会和着泥土沾湿她的裙摆。

若是裙摆泥泞,她又如何能回到点红台去接受众人朝拜呢?

落薇无奈,只好遣人去请车舆,不料派出的人还没走几步,前门处便有一小黄门淋雨疾跑了过来,扑到她的脚下:“娘娘,出事了——”

落薇低头,见是刘禧的徒弟。

刘禧为人肃整,教出来的徒弟也算是沉得住性子,又是御前行走的人,鲜少有这样惊惶的时候。

她心中一沉,面上却不显,只是问道:“何事?”

那黄门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方才逯侍卫奉命去席间寻叶大人的好友,随后他与金天卫带着那位大人一齐到西园来,谁料天降微雨,道路迷蒙,众人走错了几步,迎面撞上……”

他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继续道:“迎面撞上了西园中一位失魂落魄的宫人,那宫人也是吓得惨了,话都说不清楚,只是反复道自己在某一口水井中瞧见了、瞧见了一具死尸!”

周遭宫人闻言,立时跪了一片。

檐下掌伞的宫人亦将那把油纸伞搁下,跪在了落薇的身后。

虽说落薇自从封后以来,帮皇帝处理政务要多于管辖后宫,但她既有发落陈年旧人的手腕,又施恩上下、深得人心,三年来禁宫从未出过大差错。

更别提这样能够直接捅到皇后面前来的命案了。

落薇垂着眼睛,声音听不出情绪:“继续说。”

那黄门只得硬着头皮道:“因着那位御史台大人在,非要跟随宫人去瞧一眼,还受了不小惊吓,逯侍卫不得不带金天卫暂且封了西园,报与陛下和娘娘知,小人脚程快些,先来给娘娘报个信——陛下说,台前诸位大人已被惊动,娘娘不必回去了,少顷陛下便亲自过来。”

落薇听罢,冷笑了一声:“好啊,如今禁宫之内,竟已是旁人当家了。”

那黄门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连连讨饶。

落薇瞥他一眼,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起来罢。”

其实此类事宜在深宫中并不少见,今日巧就巧在被外臣、还是御史台的外臣撞了个正着。

被御史台外臣撞上以后,那逯恒一时无措,慌乱之中先带金天卫封锁了西园,又遣人告知了她和宋澜。

逯恒自以为处理得当,却不知今日与寻常不同——今日宴会群贤毕至,他如此行事,兼之方才点红台上一番风波,必定会惊动台前大小官员。

宫闱有乱,必属中宫失德,只消今日撞见此事的那位御史轴一些,参她一个治下无方,便可为她惹上一身麻烦。

换句话说,查不清缘由,来日流言蜚语不断,罪责只会落到她一个人身上。

若是往深了想,或许这件事……就是冲着她来的。

这么多巧合堆在一起,这会是纯粹的意外吗?

落薇心意浮动,突然忆起了榻前叶亭宴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睛。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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