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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外面婴儿的啼哭声经久不息。

阁楼一角被烧塌,那孩子带着一身可怖的烧伤坠入冰冷的湖水。

没顶的寒冷侵入骨髓。

“没死, 竟然这样都没死……命倒是很硬。”

“可这孩子伤得这样重,即便活着,也未必能活几年。”

他模糊地睁着眼,隐约看见谁将自己抱起来放进马车。

“这是沈弃安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男人的声音肃穆而稳重,“天意要他活下来,那便活着。”

长廊之下,他远远地看着那一片竹影中的男人。

那一袭紫衣踱步而出,正是当朝太傅苏明鞍。

“是你救了我吗。”男孩问。

“是。”

男人单手搭在他肩头,沉重地叹息:“一百四十七人,你是唯一活下来那个。孩子,从此你活着,便也当是死了。”

男孩的眼眸一点点睁大,不可置信一般,忽然泪水便涌了出来:“我是……唯一……”

阿娘,和弟弟……都死了,是吗。

“是,唯一。”

男人指尖温柔地擦着他的眼泪,“你要牢牢记住你的仇人,记住这上京城里的一切,片刻……都不得忘记。”

“你娘亲和弟弟怎么死的,你父亲怎么死的,你如今无父无母无亲眷,孩子,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他们还能好好活着。”

啪嗒。

下颚处的眼泪砸向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能活着……”

“孩子,以后做一个狠心的人。在上京城里。够狠心,才能活下来,够决绝,才能报仇雪恨。记住了吗。”

眼前的画面一帧一帧闪过。

那是,原主的记忆。

果真是苏明鞍救下了幼年的楚歇。

他教他如何谈判,交涉。由着他在纷纭杂乱的边境私贩战马,将银钱都流向上京城。

他教他谋权,诛心。扶着他在这上京城中兵不血刃地踩着他人尸骨往上攀爬。

苏明鞍。

他是月氏人。

救下一个沈家的孩子,只是为了给与地狱一般的人生。

在仇恨里浮沉,最终被残酷绞杀的人生。

楚歇在一片黑暗里看着原主的记忆。陡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知道了?”

是原楚。

知道什么。

“许纯牧身上,真正的杀机。”

赵灵瞿的话再一次回想在耳畔,楚歇顿悟,“是因为……他姓沈。他是你的亲弟弟,他也是沈家的后人!”

黑暗里的声音像是轻颤了一下,然后才道:“是。”

“永安之乱起源于长野兵败。而守将沈弃安身负叛国罪更是千古罪人。百年将军府成了人人唾弃的叛国贼,只要和‘沈’字挂钩的世家大族通通连坐流放……所有经过永安之乱苦痛的人们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宣和帝明知真相却为稳定人心而不为沈家翻案,反而加重株连平息民愤……”

那声音在黑暗里冰冷又安静。

“许纯牧身上萦绕的杀机。不是任何经历,外物,权利变换引来。而是他沈家后人的身份——大魏的罪人,月氏的仇人,戍守边境半生最后却只能将一副孤苦掩埋在黄沙之下,甚至连家族后人都惨遭荼毒,永远不得翻身的……沈氏后裔的身份。”

那黑暗里的声音消沉片刻,继而传来颇有些沧桑的叹息声:“我背负着这个身份过了一生,所以我知道,以沈家后人的身份活着——这个世间,就是毫无希望的地狱。”

楚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苏明鞍已经知道了许纯牧的身份,那就算他将人送出上京城,若自己死在这一场大火里,再无任何阻挠他。

他若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许纯牧,他如何能再有生机。

已经完了。

许纯牧姓沈,根本救不了。

“你姓沈,你的人生是地狱,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个人我救不了,你现在就把身体还给我!”楚歇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气。

黑暗里的声音幽幽传来。

“下个月三号,是沈音最后手术的时间。”

楚歇伸手在黑暗中抓挠着:“凭什么!我凭什么非得救许纯牧!他姓沈,你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势必为大魏所不容,为边境异族所恨。如今许邑都死了,我如今又是个油尽灯枯之人,还有谁能从苏明鞍手里救他!他是必死之人!”

雷霆之怒瞬间炸响耳畔。

“那你就想办法!”

“没有办法!”楚歇用力地摇头,恨不能将人揪出来掐住脖子,在一片黑暗里却只能咬紧了牙关,从喉咙里一句一句挤出话来,“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我已经想尽了所有的法子……你救救小音吧,她这辈子太苦了,她必须活着,我可以不要回那具身体,只要你救她,我愿意把我的身体送给你,只要你……”

长久的寂静。

黑暗里的声音依旧冷淡,透着难以言喻的阴鸷。

“你救下许纯牧,我就救你妹妹。”

***

楚歇睁开眼的瞬间,只感到四肢百骸都传来刀锯似的痛楚。谁背着自己放置在软垫上,还拿厚厚的毯子将身子裹住。

“江……”

楚歇一开口,喉咙像是被砂砾磨过似的,“你先给我点水……”

那人一愣,没一会儿一碗水递到嘴边,楚歇喝了几口才有了些精气神,睁开眼看到祁岁肃穆谨慎的眼神时怔忪一会儿,才将碗递回去。

“祁岁……咳咳咳……”

“别说话了,我再晚来一会儿,你就被烧死在里头了。”祁岁看着他一身斑驳的血色惊异不已,他似乎还从未见过楚歇如此狼狈的模样。

楚歇身子弱他是知道的,如今这遍体鳞伤的,看着竟然教人生出几分不忍。

到底是自己将他关进去的。

谁能料想到竟有人真的胆敢在昭狱里将人虐伤至此再纵火烧毁。

想起此人之前的嘱咐,祁岁不由得想到他兴许早就知道有人要害自己。

“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祁岁马不停蹄地询问。

“苏明鞍出上京城了吗。”

“刚出。”

话音未落,那原本就疼得毫无血色的面容上难得浮现一丝气急败坏的神色,立刻喊道:“停下!”

祁岁立刻捉住楚歇的手:“你去哪儿,你放心,我是要送你回宫诊治,我……”

“我要出宫。”楚歇捂着身上的披风盖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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