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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居住很简陋,但书桌上的东西都摆放整齐干净。
宋卫平又拿着刚才那一串钥匙挑了一把打开了书桌的抽屉,随后尤眠就看见他拿出一本轻薄的日记本似的东西,拍在了小屋中央的方形餐桌上。
啪的一声。
宋卫平放下后就转身坐在了床边,背对着尤眠和裴怀霁,面朝墙面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就这个日记本了,其他的都不知道。”
零散的线头逐渐被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尤眠轻声道谢。
表皮破损严重的老旧日记本被塑封了起来,里面的内容和字迹没有受到任何损毁,清晰可见的宋铮两个字被写在扉页上,笔锋凌厉,和照片上的那个宋铮给人感觉一样,很贴合得靠在了一起。
尤眠怀以极其复杂的情绪翻开了手中这本薄薄的日记本。
第一页首行写着天气和经纬坐标,还有一大堆英文专业术语。
尤眠一瞬间怔愣住,随即他读出这是地质勘探会用到的特殊术语。
【珠峰观测站第127号冻土,198号岩石块,检测到岩石膨胀、流动、变形的明显变化痕迹,深处土壤构造序列还需继续探索。】
【珠峰观测站第218号岩石块,第57号冰层冻土,检测到板块活动明显,继续探索。】
【珠峰观测站第478号冻土,检测到深部板块活动剧烈,第100789次深部取样测试开始。】
薄薄的几篇日记很快就要被翻完,尤眠却除了这些检测报告外没看见其他任何内容。
就在他双眉逐渐蹙起时,报告内容结束,真正属于宋铮的日记开始出现,语句都很简短,比起动辄几千字的地质报告来说,简直短的有些令人发指。
【边境这边有很多外国人,最近认识了一个绿眼睛的德国老外,叫瓦格纳,人长得也太帅了点,好看的姑娘都不怎么跟我聊天了。】
德国人,绿眼睛……
尤眠微微垂眸,心中一动。
【瓦格纳是个很不错的人。】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老瓦居然会说中文!他之前都是在框我!混小子。】
【老瓦我俩登上了三号营地,海拔逐渐增高,物资也变少了。】
【冬天难熬。】
【老瓦居然质问我知不知道他的全名,笑死,那么长的名字谁记得住,就算我是他过命的兄弟也记不住,他不能拿这件事为难我,把洗锅的任务扔给我。】
【服了这混蛋,洗了三天的锅,我就不信今天我还写不下来。】
【终于下来了,老瓦不愧称得上学者两个字,登山技巧让我心服口服。】
【看来能喝上喜酒了,摩拳擦掌地期待哈哈哈!】
尤眠一翻页,发现日记似乎从此断了很长一段时间。
空白的大半张页面上流利的写着一串德文名字,字迹温润绅士,流畅自信。
Valentine Wagner。
再一翻,尤眠瞳孔骤然一缩。
【记尤岱君与老瓦,我会带着小眠好好生活,把他抚养成人,我会告诉他,他有这世上最勇敢的父母。】
尤岱君。
尤眠震惊万分地握着日记本愣住,身旁的裴怀霁担心地靠近,“尤眠。”
坐在床边面对着墙壁的宋卫平也忽的闻声转头,在瞟见尤眠的脸色苍白时也不免露出一丝情绪波动。
“尤岱君……”尤眠眼眶通红,嗓音不受控制地干涩,沙哑地说:“我认识她,我知道她。”
在当代史上留有名字的女建筑学家,探索事迹包含大半个祖国山河。
尤岱君的名字在艺术史课本上独占了小半个页面。
她的一句勉励名言至今还挂在教一楼的墙壁上,尤眠看了四年,记了四年,念了四年。
鎏金的字体昂扬立于A大学子头顶,包含其写下时的飒爽姿态。
【驶出温暖的港湾,大胆去迎接风暴,不要叹息,去冒险!】
尤眠的侧脸线条紧紧绷起。
羁绊跨越山河冰川,跨越无情的时间长河在这一刻被链接起来。
死亡不是终结,遗忘才是。
尤眠控制不住自己手指的颤动。
原来在A大的每一个凌晨,每一个深夜,每一次废寝忘食的雕刻时光里,妈妈都在。
尤眠的眼眶倏然湿润。
第99章
狭小温暖的矮屋里能听见窗外呼啸的风声。
宋卫平双手一撑膝盖起身, 他看着尤眠通红的泪眼忽然觉得自己与这个年轻人有那么一刻是感触相同的。
“找到想找到的了吗?”宋卫平声音沧桑地问。
裴怀霁沉默地站在尤眠身侧,沉默地握住尤眠垂在身侧的右手。
干燥的手心温度毫无保留地向尤眠传递着此刻来自另一个人的支撑。
尤眠眨了眨眼,眼泪被他收了回去, 可眼眶却依旧有些红。
尤眠笑着说:“找到了。”
他找到了亲生父母的姓名,知晓了他们过往生活的小小一角, 也意外发现和他们宿命般触碰过, 被影响过,被激励过。
尤眠并不失望,反而他开心地落泪。
尤岱君和瓦格纳成为了他会扎根在这个世界上的坚实土壤, 这里不是虚无的,他有过去,也会有未来。
他的降生是在期待中出现的, 他没有被遗弃。
只是命运跟自己开了一个小玩笑,导致他一时偏离轨道。
尤眠坦然地带着笑意将日记本放回桌上,他看向宋卫平笑了笑,说:“只要知道他们存在过,来过这个世界, 我就没有遗憾了。”
听到这句话时宋卫平的眼睛猛地一颤。
宋卫平缓步走到桌前, 用布满皱纹的苍老双手拿起日记本抚平扉页。
宋铮两个字锋利昂扬。
“那场大火……”宋卫平刚开口便说不下去了。
这位壮年失去孩子的父亲在这一刻仿佛又肉眼可见地苍老了许多。
“我怨他。”
宋卫平将日记本拢在胸口, 斑驳的双眼看向尤眠,又微微抬起看向裴怀霁。
“他眼里只有那群孤儿院里的孩子, 却没有我这个老得快不成样的父亲。”宋卫平嘴唇轻轻颤抖,他紧紧拢着日记本,说:“他甚至都没给我留一句话。”
宋卫平在墓园工作了十几个年头,日日扫, 日日扫。
陵园被他扫得干干净净,可他自己心中的尘土却怎么也扫不开。
直到刚才看见尤眠释然的笑容。
“宋铮他死得轰轰烈烈。”宋卫平哽咽一声, 扶着额头一时说不下去。
滚烫的泪顺着他苍老的双颊向下一坠,“你的父母也是。”
尤眠握紧了裴怀霁的手,心脏还在因刚才激动的情绪而咚咚作响。
“无论他们在死前想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