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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母亲还在不知道谁的床上,吸食着过量的鸦片,神智不清地处在发情期里,醉生梦死。

?

秦宛想,是不是他给了余媚错觉——当有人闯进家里的时候,她应该逃跑,或者藏起来。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的愚昧,她会多么天真无邪地傻笑着迎接来人,误以为他们都会和秦宛一样无害。

她死了。

尽管,他也想不出她的人生还能有什么解……就连她的死亡,看起来都是一种免于将来受难的幸运。

秦宛徘徊在余媚家附近,他说不清这么做是为什么,他只是这么做了。后来,他看见余媚母亲终于走出了家门,那是余媚死后的第一次。

他悄悄跟了上去。

她走进了仇人的屋中,那群混子是这个黑老大的手下。

秦宛花了一点时间,才得以避开其他成年人,爬进天花板的管道里,沿着一些若有若无的声音,慢慢找到余媚母亲的所在地。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其实秦宛的记忆有些模糊。

或许是冲击过大下的自我保护。

他说不清,在他所剩无几的记忆里,有多少是真实发生过的,又有多少是他后来重构的。

印象深刻的是,余媚母亲和凶神恶煞的男人对峙着,他们似乎说了些什么,直到男人终于被女人的话所触怒。

他开始了他的演说。

“好人?坏人?好吧,就如你所说,那让我们看看你口中所谓的好人在做什么?坏人又在做什么?

坏人们在为自己的利益竭尽全力大杀四方,好人们但凡只要流一点血就望而却步。

那些自以为是的好人,无病呻吟的正义,凭什么在一场斗争中赢得胜利?凭他们够懦弱,够伪善吗?

别说笑了,人间哪有什么正义?——除了在人们不费功夫的嘴皮子里。

知道我愿意为我想要的付出什么吗?同样的情况,换做是我,就算你要杀了我全家,我的眼睛都半点不会眨。

怎么,换作是你,我只不过是威胁说要杀了你全家,我还没真做,你就怕了?就只敢举起虚伪的道德旗子了?

哈,一个人就连自己心中的正义都不敢倾其所有地捍卫,都不愿为之付出血流成河的代价。

你口口声声所谓正义,它的价值到底体现在哪里?——恕我直言,它就比厕所里的垃圾还不如,至少化粪厂还能为我赚钱。

你连证明它的能力都没有,就期望它能如你所愿,凭空降临在这世间?

这么爱做梦,不要来我这里讨公道,不如和我一起去床上……听说你的床上功夫还不错,希望那不要比你嘴皮子里的正义更差劲了。”

年幼的秦宛恍惚地走回家,天旋地转,他残缺的世界第一次彻底碎裂。

自从有个他妈的骈头教会秦宛识字以后,他便有事没事爱找书看,红灯区没有什么书,一本上世纪的旧书籍《白夜行》,那个骈头念给他听过。

此前秦宛总是对里面不断复现的一幕场景感到不解。

性有这么重要吗?

生长在红灯街的小孩可不觉得,区区性这样的小事,那究竟有什么好让人性情大变的。

——改变一个人的是性吗?是强奸吗?

不,是死亡。

在那个夜晚,秦宛被残杀了天真的灵魂。

于是,秦筝懂了。

当心理咨询师提起余媚时,秦筝终于想起来了。

他想要什么。

不是钱,不是权,不是爱。

——他想要一个答案。

于是,他便得到了一个教人伤心欲绝的真相。

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活着吗?

还是,只有最底层的人,才这样活着?

这样活着,是指什么样?

——匍匐于无常之下,慑服于权威之力。

爬到最上层,那里的空气,会存在着能够让人呼吸的自由吗?

只有亲身前往,他才能知晓。

第64章 下六十四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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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历史上,从来就不乏本来只是手段,但最终成为目的的荒诞故事。

年少的秦筝不会知晓,这趟遥远而漫长的旅途,他将逐渐迷失其中,忘记了来路。

他曾以为有钱有权就能拥有自由,但是,有钱有权也没有自由,至少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自由。

他以为有钱有权就能成为制定规则或逃脱规则的人,但,最终,那些家伙也仍不过是在一些无聊的规则之中来回打转。

上层为下层制定规则,自以为他们跳脱五行之外,可,不过是在服从着更高一级的宇宙真理,更上一层的世界规则。

更好地活着就必须占据更多的资源,掌握先机就能赢,物化自己,奴役他人,无所不用其极,为财富和权力趋之若鹜,为天下利益熙熙攘攘,汲汲营营——难道他们就不曾想过,这和被他们玩弄的下层,有何分别?

都不过是猪圈里的豕,轮回里的狗。

循规蹈矩罢了。

人间,一群斯德哥尔摩。

反抗人生的初始设定,尽管难于登天,但从来也不缺少世人歌颂的传奇。

可,反抗世界的初始设定。

无人不嘲笑异想天开。

人们不会歌颂,人们只会期望这样的蠢货被社会狠狠捶打,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充分欣赏对方挣扎窘迫的丑态,最后再啐上一口活该的唾沫。

然而啊,从来就不反抗的洞穴中人,和被人圈养的狗又有什么分别?

哦,有分别。

毕竟真如傅之衡所说,狗还是不听人话的。

何谓乌合之众?他们不是太过愚蠢,不是没有觉知,而是深陷轮回,无力逃脱。

区别人与人的从来就不是能否看见轮回。

而是看见之后,你的选择——

秦筝的律师告诉他,法律的第一价值不是公平,不是正义,而是,秩序。

只要有秩序,哪怕秩序是混乱的,邪恶的,也比完全没有秩序好。

是啊。

秩序。

底层是上层的玩偶,上层是秩序的玩偶,能够感到满足的人是认同的人。认同制度、金钱、权力、生活、信念、理想,随便什么,能够认同的人,可以获得幸福,哪怕短暂。

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他们应得的奖赏。

秦筝多少是羡慕的,因他这一生最大的可悲,就是他从不认同任何事物。

不去看,不去想,就可以获得幸福。

但秦筝从来生活在人性的暴力之中,他无法视而不见地活下去。无法视而不见,仅此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凝视深渊。

当你凝视过,也注定回不去了。

我好奇黑暗中有什么。

哪怕我承担不起。

或许,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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