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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湘自嘲地叹了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隔了几秒,靳寻说:“还记不记得那年你在这里跟我保证过什么?我还以为这里对你有特别的意义,怎么这么快就忘了,翅膀硬了想要高飞了?”
黎湘瞬间懂了。
她是了解靳寻的。
了解他,对她有利,她一直在努力学习,就像努力研究剧本,增强对人物和剧情的理解能力一样用功。
但这一刻,她痛恨自己的了解。
愚钝的人会比较开心,明白的人会承受更多痛苦,哪怕是面临同一件事,同一个结果。
他只是在借这条命来敲打她,他要她服软。
黎湘缓慢地离开他身前,站起来,直挺挺的。
她盯着他,眼睛空洞,却又蕴藏着某种具有穿透性的光泽。
她好像回到了十二年前那个雨夜,看到了那个雨夜中透心凉的女生,看着她伏在泥地里,不顾一切的哀求。
那是那一年的她能做出的最后的挣扎。
靳寻没有动,姿态依然闲适,还有些期待,除了他略微绷紧的背脊线条。
他看着眼前这张脸,和十二年前一样的美丽,比那时候少了一些含蓄,多了一些直接,还藏了一些柔韧的力量。
他忽然有些期待,不知道再过一个轮回,她会展现出何种面貌。
就在这时,黎湘动了,她弯曲了已经僵硬的膝盖,目光坚定地朝他跪下去。
她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不只是自己亲手将尊严按在地上,也意味着对他的臣服,这是一种明确的表态,为过去试图摆脱控制而表示悔恨,求他原谅。
小心只是一个说辞,他只是借这件事来惩罚她,就像主人关门打狗一样。
然而预期中的声音和膝盖骨砸向地面的打击感并没有到来,黎湘的身体悬在半空,除了脚尖的支撑,还有用力握住她肩膀的双手。
靳寻动作很快,她只感觉到他欺身向前。
她下意识去扶他的手臂,抬眼间,对上他眼底的深沉,还有一些尖锐的东西。
他眯了眯眼,问:“因为她,你牺牲这么大?”
黎湘睁大了眼睛,眼眶酸涩极了:“不是因为她。我没有忘记,十二年前我已经把我的命压在这里,我也不敢忘。”
一声轻笑,靳寻松了手,松手之余还推了她一下。
黎湘半个身子倒在旁边的地毯上,随即靳寻压了上来,以一种原始人狩猎动物的姿态,单膝撑地,一手捏住她的手腕。
“终于肯承认了。”靳寻说:“我真是太纵容你了。”
黎湘没有看他,头发盖住了一边脸,被他拨开,他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看过来。
目光对上,尽管她的所有肢体都是柔顺的,眼睛里却藏着不逊。
靳寻笑了,既开心又愤怒:“继续编,你知道说什么我爱听,我就喜欢看你演戏。”
这话成功刺激到黎湘,正如她了解他一样,他对她也是十级学者,她怎么做他都会有其他解读。
黎湘挣开手,一巴掌挥向他的脸。
他完全可以躲开,但他没有躲。
这巴掌并不重,她已经没了力气,但它很清脆。
靳寻头微微歪向一边,再次笑了:“还有没有,底牌出完了,我就让人做事了。”
黎湘双眼发直地看着他,即便人已经脱力,意识却很清晰,这一刻她输掉的不只是小心,还有自己。
她仅存的最后一点尊严,也被按进地里。
杀人诛心,他要的是她彻底放弃所有反抗意识。
主人打过一次狗之后,每当主人抬手,小狗就会以为自己要挨打,会畏惧地缩成一团。
她垂下眼,行动是迟缓木讷的,手指却摸向兜里的手机,当着他的面拿出来,在里面翻找一个号码。
靳寻当然看见了,而且还看到那个号码的名字:姚珹。
最后一根稻草。
黎湘看了他一眼,指尖点向拨打按钮。
但靳寻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他们瞪着彼此。
靳寻看似云淡风轻,手劲儿却很大:“打给他,就是要跟我正式撕破脸。你准备好了?”
黎湘没有回答,她眼眶比之前还要红,却没有任何眼泪。
靳寻又问:“你以为他能保下那条命,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黎湘说:“不是所有事都要理由的,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靳寻一脸好笑:“是么,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先找到小心的是姚珹的人。我跟他也只是通了一个电话,他就把人交给我了。别忘了,他姓姚。”
黎湘不由得怔住,但也只是一瞬间。
她很明白姚珹和小心根本是八杆子打不着,他能让人去找小心,已经是最大的帮助。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靳寻拿走了黎湘的手机。
他翻了翻,很快找到秦简州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
靳寻:“人呢?”
秦简州:“在车上。”
靳寻又按下免提,让黎湘听到对面的声音,同时说:“让她跟姐姐道个别。”
相隔几秒,小心的叫声传来:“姐,姐姐!你快救我!”
黎湘听着听筒里的声音,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好像被这声音扎到了,又好像穿到了某一年,听到郗望对她发出的求救声。
黎湘张了张嘴,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她想说一句“对不起”,这几个字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沉重。
她想说“别怕”,却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
她最终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等待片刻,靳寻将手机拿走,对秦简州说:“早去早回。”
通话切断了。
黎湘虚脱地倒在地上,头无力的贴着地毯。
直到靳寻将她的手机扔到一边,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她依然保持着蜷缩的姿态,试图将自己缩成一团,回归到从母体出生之前的状态。
靳寻就坐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手臂线条抚摸她的皮肤,声音依然很低:“你乖乖听话,咱们还有以后。我不会亏待你,也不指望你回报什么,你只要记着当初的保证,以后十年二十年,就会和现在一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总跟自己较劲儿。你给自己设置的底线太多了,这样很容易被人利用,我帮你减负,你以后就会明白我是对的。”
黎湘一动不动,一语不发,仍然睁着眼,眼眶干涸着。
她被抚摸过的地方一阵阵发冷,耳边嗡嗡的,似乎还能听到小心凄厉的叫声。
它越来越远,越来越虚,直到消失。
靳寻又对她说了很多话,可她全都没有听到,她将自己的意识屏蔽起来,又一次看到了十二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赌上了一切,后来这十二年她又试图挣脱,没挣开一点她都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