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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探出一颗脑袋。

“怎么了，忘拿衣服？”宋朝闻的手指穿过陆清刚洗过的头发，依旧是他喜欢的柑橘气味，“家里只有我们俩，不穿也行。”

陆清晃了晃头，脸上带着被热水淋过的红，“你去房间等我…可以的话…最好不要开灯。”

“好。”宋朝闻没道理拒绝。

等待的过程远比想象中漫长，也兴许是想着某人某事，才觉得时间漫长。

房间里没开灯，透进来的月光只够让坐在床边的宋朝闻看清门框的形状，黑色直角，包裹一条淡金色的细边。他起身靠近窗台，掀开窗帘一角，看楼下庭院里的玫瑰。夜晚显得它们颜色更沉，随风轻轻摇曳，很漂亮，根本不像恐怖片。

这半个多月里，他每天早晨都会过来一趟，天蒙蒙亮就起床，只为了给陆清折几枝玫瑰。他会挑开得最艳的几朵，把刺修剪掉，目的是换陆清晨起的一个微笑。

其实小区外面就有花店，店里的玫瑰也会把刺修剪干净，店员还会挑好几种材质的方形纸，把它们层层叠叠包成精致的礼物－－那样更适合送人。可宋朝闻偏要大清早开车来，又急匆匆赶回去，整个过程像在赴约，哪怕他经常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指扎破。

门在这时候响了，宋朝闻回头看，陆清又只探进来一颗脑袋。

宋朝闻笑着迎过去，脚步停在门边，问陆清：“现在可以开灯吗？”

陆清抬手捂住宋朝闻的眼睛，宋朝闻很配合地闭上眼，没有从指缝中偷看。

陆清走进房间，宋朝闻跟着他的动作往后退两步，顺势搂着他的腰，把他捞进怀里。

掌心触碰到的布料不像他给陆清买的睡衣。

“那你原谅我了吗。”陆清轻声问。

宋朝闻微微一怔，脑海中像有幻灯片播放。他回想起陆清参与过的那部电影，陆清在拍摄时用同样的语气问过他，声音沙哑，那是剧本里没有的台词。

那场戏的剧情牵扯出他们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宋朝闻眼里的陆清是戏中人，而陆清眼里的宋朝闻却未必是戏中的江归远。拍摄结束后，宋朝闻抱着陆清说“原谅你了”，那句话是因为担心陆清会在角色里迷失自我，临时用来安慰他的。现在想想，陆清想被原谅的是什么呢，爱吗。

兴许不被爱的时候的确认为爱也有错。

陆清把手放下来，牵着宋朝闻出了房间。

双眼看不见的时候，总觉得慢步走也像几乎要跑起来，宋朝闻不得已问陆清：“我可以睁眼吗？”

陆清说可以，然后真的跑起来。

步子很小，速度并不快，宋朝闻只要大步往前跨就能跟上他。

走廊和大厅只开了贴着墙角的氛围灯，光线偏冷，宋朝闻看见陆清暗红色的衣摆像风拂过海面一样荡漾，头发披散下来，像铺了满身月光。

陆清没有穿鞋子，脚步停在一楼的大厅门外，深红色的长衫往下坠，被夜风荡起涟漪，耳垂上那枚细细的金穗子也跟着轻轻晃。

“很漂亮。”宋朝闻说。

陆清笑着问：“当时你也觉得漂亮吗？”

宋朝闻点头，“嗯，怕你骄傲，当时没告诉你。”

宋朝闻喜欢给陆清买浅色的衣服，尤其是白色、米白色，或者调色时融合了大量纯白的淡黄色，他眼里的陆清天真单纯，像羊绒衫贴着皮肤时的柔软。但其实陆清的长相并不柔和，他的美具有攻击性，也许深色会更适合他。

深红色，不是第一次见，站在庭院里，也如盛放的玫瑰。

“小叔，生日快乐。”陆清说。

宋朝闻捏捏陆清的脸，说了声“谢谢”，正想回屋给他拿拖鞋，他就提着裙边往庭院里跑。

宋朝闻摇着头叹了口气，不过这次没有提醒陆清小心脚下了，陆清今天格外开心，这很珍贵－－上一次穿这件长衫，分明是在哭。

宋朝闻回了趟屋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相机。

他站在台阶上把庭院的灯打开，意料之中的，听见陆清一声惊呼。

这是他给陆清准备的第二个惊喜，玫瑰花丛中埋着许多藏地灯，路面上没有，白天不走近几乎看不见。直径很小，亮度并不高，起不到太大的照明作用，但看起来像枝叶被裹着一层暖色的光，这让陆清想到宋朝闻穿海蓝色的裙子，站在霓虹灯下许愿的电影镜头。

宋朝闻说天亮前他许的最后一个愿望是“愿我永远记住鲜活的我”，可实际上电影里并没有听见这句台词，不知道那是不是宋朝闻自己的愿望，以防自己被困在那么多虚假的人生里。

“清清。”

陆清闻声回头，被宋朝闻抓拍下来。

宋朝闻每次给他拍照都会先这样叫他。

闪光灯有点晃眼睛，陆清并不躲，冲镜头笑，像过生日的人是自己。何况今天真的很开心，仅凭他爱玫瑰，拥有玫瑰，却从未被它的尖刺伤到。

宋朝闻给他拍了很多照片，每听见一次快门声，就想起一段当初并不上心的过往。

想起他不在意陆清喜欢玫瑰，曾经每天在床头放一束楼下花店买的百合。想起他对陆清说：让你快乐不是我的义务。想起缺席陆清的生日后，又缺席了本该团聚的新年。想起他让助理带陆清去看心理医生，以为这样陆清就会死心…以及，无数个瞬间。

那些时候，陆清在想什么？

思绪出逃的时候，陆清跑上台阶拿宋朝闻手里的相机，想看看夜间能不能拍清楚。他一靠近，宋朝闻就下意识拥抱他，手搭在他腰上，才缓缓回过神来，拍拍陆清的肩膀，目光越过他们的玫瑰园，“看，那是什么？”

陆清回过头，看见紧闭的院门。

“怎么了？”他没明白，“那里有什么？”

纯色的木门，白天看颜色很亮眼，晚上看就和夜空一样静了，不过不像寻常花园会有的门，按照宋朝闻喜欢的风格，应该会选择更深沉一些的黑色镂空铁艺才对。

宋朝闻低头，声音响在陆清耳边，“到达目的地了吗？”

于是陆清明白过来，这是他的任意门，快乐不起来的痛苦时光里，宋朝闻说过真的有任意门，陆清以为那是一句哄睡的话。

“你说你不喜欢花，我都不敢带你来了，想着我生日的话，你或许会给我一点儿面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们在常幸家里看山茶的那天。”

陆清一愣。难怪宋朝闻那天说“没有咱们家的好看”，他早就透露给陆清了，是陆清自己不敢想。

“还想要竹蜻蜓吗？”宋朝闻问。

陆清摇摇头，想起宋朝闻当时的电影台词：我飞起来了，任意门在哪儿？

“我不需要飞起来了。”他说：“不是有任意门吗？”

照片上的陆清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