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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一脸笑意,只是言语间提起姨娘之事便岔过去,说她一时糊涂犯了错,并不肯松口。
此事……终究因自己而起,若非自己对程既生出不满,引得姨娘挂心,她又何至一时走了歧路,酿出这等大祸来。
还是再等一等吧,待谢声惟与程既气消了些,自己再去登门,看能不能替姨娘赔一赔罪。
更声敲过了几次,街上空荡荡的,不剩什么人影。偶尔有街边的一两家酒肆,还挑着幌子,透出些昏黄的光来。
绕过前面的一道灰墙,便能瞧见谢府的大门了。
谢行履刚刚行至墙角,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还未等他转头去看,只觉后颈一痛,下一刻便倒伏在地。
祝力十分谨慎,站在他身后观察片刻,确定他是当真晕了过去,才从一旁拎出一个长条的黑布口袋,将人套进去,扛在肩上,在夜色遮掩下紧走了几步,沿着谢府的外墙翻了进去,溜进木樨院的偏房之中。
“少夫人,”他朝着早已等候在屋中的程既道,“人已经带来了。”“
“劳烦你了。叫你去替我冒这样大的风险。”
“少夫人说哪里话?”祝力忙道,“夫人将小的拨给少夫人使唤,少夫人就是吩咐小的上刀山下油锅,也是小的份内的事。”
“大少爷方才被小的在脖子后劈了一下,大约要半个时辰后才能醒。”
程既走上前去,将袋子扯开,露出一个头来。掐住谢行履的下巴,将方才备在桌上的一碗药给他灌了进去。
“半个时辰短了些,喝了这药,最好今晚都甭醒了。”
程既顿了顿,又冷笑道,“这也算是为他好了。”
“否则叫他醒着,见识过他那亲娘的嘴脸,只怕回去都要做一场噩梦了。”
“成了,拿绳子将他的手脚捆起来,保险些。”
待将谢行履安排好,程既又命他悄悄地去叫了乐姑和星儿,一行人趁着夜色往绿芜院中去了。
守门的婆子收了程既的银子,将嘴管得严实,并没有多细问。
她情知这般高门大户中的秘事远不是自己能知晓的,索性便做个哑巴。只要程既不弄出人命来,不叫她难交差,她便只做不见。
秋萍早已歇在屋中,程既也没怎么客气,进了门拖了张椅子坐在正堂,便吩咐星儿将人从床上叫起,一并带到正堂来。
秋萍被星儿在身后钳制住了手,直接按在了砖地之上。星儿心里恨她,并未留情,手下格外地用了几分力。
秋萍挣扎不得,勉强仰着头,对着程既阴惨惨地笑,“怎么,少夫人这么快便想明白了?”
“可是打算来同我求饶了?”
星儿恼极,直接伸手给了她一巴掌,“毒妇。”
这一掌力道甚重,秋萍的半张脸霎时肿起来,嘴角也挂了血丝,扭过头恶狠狠朝她道,“贱人,凭你也敢对我动手!”
“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星儿扬手,毫不犹豫地又给了秋萍一掌,“凭我是谁,你这样心狠手辣的毒妇,也是人人打得。”
程既并不阻拦,只在上头冷冷看着,待星儿打得累了,才叫停道,“成了,别再伤着自己的手,先办正事要紧。”
他朝着一旁的乐姑点了点头,乐姑会意,从怀中取了事先用药材浸泡过的布料分给众人蒙面,接着又摆出从书架上拆下的落芷木,兰缇花种并着几块火石火折。
“你们打算做什么?”秋萍往后退了退,警觉道。
程既从堂上踱步下来,手背在身后,站在秋萍面前,俯下身道,“先前姨娘同我说,我赢不了。”
“因为我贪心惜命,姨娘却不惜。”
“还要多谢姨娘这句话,倒提醒了我,”他直起身,走去祝力身旁的黑布口袋处,“这天底下,姨娘不爱惜自己的命,但有一个人的命,总还是爱惜的。”
秋萍的瞳孔微微缩紧,忍不住色厉内荏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袋子中是何物?”
下一刻,程既打开了袋子,谢行履的脸赫然露了出来。
“自然是姨娘在这世上唯一的把柄。”
“程既!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秋萍慌了神,挣扎着要往前去,却被星儿死死地按在原地,拼命地喊道,“你放开他!”
程既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从桌下踢出一个火盆来,晃亮了手中的火折子,慢条斯理地点着。
火光一跳一跳地映在他的眼底,微微发着亮。
“姨娘别慌,大哥无事,只不过昏过去了而已。”
“兰缇花香与落芷木混合,便成了慢性的毒药,天长日久地累积着,害人性命。”
“可惜当下我没那样多的时间同姨娘耗。”
“我问过这位苗寨来的乐姑,兰缇花种焚烧之时,香气要甚于花朵数倍,毒性更是厉害。”
“既然姨娘不肯交代那落芷木到底是何品种,程既只好在大哥身上试一试了。”
他微微抬起头,对着秋萍勾出一个笑来,“姨娘放心,落芷木不过几百种而已。待会儿试方子时,说不定大哥运气好,刚好就撞上对的那个了呢?”
第91章 不为所动
“你不敢的!”秋萍一双眼死死地盯住火盆,带着掩不住的恐惧,兀自嘴硬道,“程既,你不敢。”
“行履若是出了什么事,老夫人和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你先前不是无论如何也要留在谢家吗?”
“你不怕吗?”
“你要是敢对行履下手,会被赶出谢家!这条命也保不住!到时没人能护得住你!”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猛然道,“还有谢声惟!”
“他与行履关系最好,你这般对行履,是要彻底断绝他们的兄弟情谊!”
“嘘,”程既从一旁接过乐姑递来的遮面布,替她围上,“姨娘,你的话太多了。”
“姨娘教我的东西多着呢。这头一样,就是切莫贪心。”
“我只要谢声惟活着,旁的我全都不在乎。”
“他若真能好全了,往后对我心生感激,那我便堂堂正正受着,若是为着旁人有负于我,”
他顿了顿,不甚在意地笑道,“那他这条命是我给的,我取回来也没什么打紧。”
“不过我倒是稀奇,事到如今,姨娘还能说出‘断绝兄弟情谊’这样的话来。”
程既冷笑一声,在秋萍的惊呼声中将花种与落芷木一并丢进了火盆中,“从姨娘决心下毒的那一刻起,便再没有什么情谊可言了。”
木块在盆中逐渐扭曲变形,颜色趋于焦黑。一团团烟雾从火盆中升起。
众人脸上所蒙的布料都是先前经乐姑用药材特制过的,能抵挡燃烧生出的香雾。
而谢行履则是在毫无遮掩的情况下,暴露在了香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