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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怕。”

“是,”程既将尾音拖得长长,“还望阿辞多多疼我。”

“先,先回院子再说。”谢声惟实在说不下去了,将人拽着,脚下步子飞快,直往院子里走。

程既被他牵在身后,后者看不见的地方,他脸上挂着的笑慢慢消失,脸色又凝重了几分,眼底带了藏不住的隐忧。

先前桐儿说的话像是根刺一般地扎在心头,搅得他心中混乱一片,止不住地猜测。

那话到底指的什么?会不会和谢声惟的病有关?

当年谢夫人怀胎不易,产子更是艰难,谢声惟近些年身体孱弱,便都以为病根儿是从胎中起。

可假如不是呢?

假如这一切,都是旁人暗地里布下的棋呢?

程既垂下眼睫,突然想起自己初来谢府时的情景。

谢声惟还在病中,他们刚刚认了旧,自己留下照顾他的饮食汤药。

那时的谢声惟宛如槁木,眼里头鲜少能看见光亮。

他受了太多苦难,又不知道去怨谁,只好自己一并吞下去。

如果没有这场阴差阳错,自己没有来到谢府,或许,他早在那个秋日里就……

程既不愿再想,只暗暗地将手掌攥紧。

这事绝不会罢休。

无论是谁,用了什么手段,只要敢将主意打来谢声惟头上,他便绝不会将人放过去。

次日,谢府花房。

程既声音沉沉道,“你是说,姓吴的那个花匠已经走了?”

花房管事的道,“回少夫人,花匠里头姓吴的,只有吴石一人。”

“早半个月以前,他侍弄花草时候摔折了腿,往后怕是做不了活儿了,再者年纪也大了,便领了一笔银子,回家养老去了。”

他本就奇怪,这少夫人怎地突然来了花房,还点名要找一个姓吴的花匠,于是便小心翼翼地接着问道,“少夫人找他,可是有什么事?”

“可是他之前做活儿的时候,哪里惹了少夫人不满?”

“哦,那倒不曾,”程既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我不过是见他将夫人院子里的花草侍弄得好,一时看了心痒,便想来寻他,也将木樨院装点一番。”

“你方才说,他年纪大了,怎么,他是在这府中呆了许多年吗?”

管事的忙道:“正是。”

“老吴算是府里头的老人儿,从前老爷还未娶亲的时候,他就在这处侍弄花草。”

“原先是专管后头那处花园子的,后来夫人进了府,不知哪次瞧中了他的手艺,从那之后,夫人院子里的花草布置也都由他来了,旁人也插不进手去。”

“这样说起来,他受了伤,倒是真可惜了,”程既不动声色道,“他这一走,你们岂不是难做了?夫人院子里侍弄花草的活计,还要另寻了人顶上去。”

“哎,不妨事,”管事的道,“这老吴是个实在人,不藏私的,临走前把自己手头那些活儿都仔细地同人交代清了,就是怕后面的人做不好。连他先前用的花种,都分成小袋子装了,种法也叫人写在纸上,单留下来一份。”

“这样我们也算省了心,按着这老样子侍弄,夫人那处也好办,”管事的说到这儿,脸上堆出笑来,“您瞧,这大半个月了,夫人那边不是也没不满吗?”

程既听到花种,心中猛地一紧,面上仍如常道,“是,也是你们有心,做得好。”

“你方才说,那吴石留了花种和种法?”

“正是。”

“我如今闲来无事,正打算收拾收拾院子。不知这花种,可否取些给我?连带着种法也劳驾抄录一份,我一会儿一并带了去。”

“哎,”管事的忙应道,“您说的哪里话,小的这就派人去给您拿。”

“这花房里都是干粗活儿的,大字不识几个,那种法写在纸上,没几个人能看懂,都是去外头寻个识字的念了几遍,记在心里头的。”

“这纸您直接拿走就成,用不着抄录。”

“如此,那便有劳了。”程既微微点了点头,看着管事的唤了个小厮,过了片刻便拎着一个小小的布袋并一张折起的草纸过来。

管事的原想叫小厮一路跟着,将东西送去木樨院,被程既拒绝了,只说自己拎着方便,不必再劳烦,便带着东西离开了。

手中的布袋子很轻,程既掂了掂,心里头念头转过了几轮。

能识字,会书写,人走了却舍得将一身技艺和花种全数教与别人,半点不藏私。

这个叫吴石的花匠,只怕是有些不寻常。

第76章 软膏药霜

程既将那张写着种法的纸张折好揣进怀里,手中拎了那一小袋花种,朝着木樨院走。

心中转过的念头百转千回,好似理不清的丝线团。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最关键的那根线头,却又偏偏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捏在掌中,一筹莫展起来。

大户人家怎地活得这般辛苦,每日睁开眼来便是各样的算计,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怪不得山珍海味地吃下去,一个个身形都还是瘦削孱弱的,风一吹便要倒了。合着全都补进那颗脑袋里了。

小程大夫想的头疼,禁不住屈起手指在额上按了按,莫名地想念起自己从前落魄的时候。

那时一天只赚上几十文,靠两只素包子填肚子,可每天依旧活得万分自在,心中装着的只有第二日的饭食,再没旁的多余念头。

可如今却不成了,他心里头偷偷装了一个谢阿辞,便平白地多出许多牵挂和愿想来。想他平安,康健,还想要白头到老,贪心的很,哪一样都不肯丢,于是免不得劳心劳力,将自己搅进谢府这摊子浑水里。

所以千错万错,都要通通怪到谢声惟头上去。

怪他花言巧语,怪他一往情深,怪他非要捧出一颗真心来,鲜活烫热,由不得程既不要。

小程大夫小心眼儿得紧,这时记了仇,连那双温柔的眼睛和唇角常带的笑都要一并怪上。

早知如此,当年在巷子里,瞧见那挨打的小少年……

那还是要救的,程既想,救了之后,索性便将人扣下来,自此算作自己捡回来的所有物。

要同小少年讲,乖乖吃药,好好治病。

待到长大之后,一定要记得来城西的葫芦巷里,好将自己娶回家去。

不过小时候的谢声惟比现在还要守规矩的多,听见这话,一定又要红了一张俊脸,说不定还要骂自己一句“孟浪”。

这样比起来,还是如今这个备好了鸳鸯浴,口口声声说着不会弄疼自己的谢阿辞更有趣些。

想到此处,程既又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腹诽他,只晓得在嘴上说的好听,也不知备些软膏药霜,秘戏图之类,来日在床上,也定是个只知道横冲直撞的愣头青。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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