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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幻境变化,姜烟这次却发现,随着幻境一次次变化,周遭百姓的状态也一次比一次差。
起先,只是衣服上出现补丁。
后来是破损的衣服根本无法缝补,百姓们的脸上也尽是麻木。
百年的战乱,早已让他们对稳定的国家没有了任何的向往和希望。
他们也曾向上天祈求和平,可随之而来的是兵乱,是权臣倾轧。
他们像是不得不随波逐流的小鱼,无法控制时代的洪流,也做不到挣脱。
要么被风浪卷到窒息,要么被拍在岸上,要么……便是死。
“我父亲曾是曹操的祭酒官,尽管我不认可文帝所为,却必须承认自己也曾因为父亲的缘故受到庇佑。若说文帝得国不正,那司马家岂不是更为可耻?”
因此,他选择了再次辞官。
想要纵情山水,明哲保身。
“姑娘可知,为何时人多清谈?又多向玄学?”阮籍不等姜烟回答,自己发出几声讥讽的狂笑,说:“因为清谈才能避开时政。我等读书人,不能议论时政,只共谈诗文吗?天下哪里有那么多的诗词歌赋可以谈论?当人人都是那曹子建不成?”
阮籍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瓶酒,仰头便喝,喝得满身都是酒,衣服都要被酒水浸透了。
他脚步摇晃,却红着眼,脸上不知是酒还是眼泪的抓住姜烟的双臂,执拗的问:“我不想如此!可司马家势大,我无法明哲保身。我还有家人,还有族人。司马家排除异己,杀人如麻,我要如何?能如何?”
他想要做个隐居的人,却被司马懿所召。
这一次,阮籍不敢再写一封信送上门去请辞了。
他喝着酒,醉眼迷离却心智清醒的看着这个世界。
洛阳城外人来人往,纵然麻木,百姓也要继续生活。
人,除了活下去,残酷的活下去,能够选择的也只有死。
阮籍不怕死,却怕触怒司马家而祸及族人。
他心向山水,却身困樊笼而逃不脱。
姜烟看着阮籍一步步走向司马懿的权势之下,人像是分割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终日饮酒,绝口不提时政。他愈发放浪形骸,愈发疏狂。
魏晋时期,“孝”行看得极重,“卧冰求鲤”便是东晋时期干宝所著的《搜神记》中的故事。
偏偏阮籍却在母亲去世后依饮酒吃肉。
喝醉酒便直接睡在酒家女主人身侧,全然不避嫌。
甚至路过一户人家,听说这家女子芳龄早逝,竟然也跟着痛哭一番。
在世人眼中,他像是个疯子。
一部分,阮籍又不得不向世俗低头。从司马懿,到司马师,最后到司马昭。阮籍始终麻木的担任着司马家族的官员。为了不被司马昭忌惮猜疑,自请由从事中郎,改任步兵校尉。
司马昭想要与阮籍联姻,阮籍更是连醉六十日。
姜烟看着终日醉酒的阮籍,甚至觉得,与其就这么麻木的活在世上,阮籍或许更希望有一日能醉死过去。
如果说,山涛入仕后,尽管也遇见诸多不顺,可他终究举荐了不少人才,也为这乱世百姓的安宁出过一份力量。
那么阮籍被困在这樊笼中浑浑噩噩几十载,从儒家到道家,他渴求着一片安宁,却半生都笼罩在司马家的阴影威胁中而不能脱身。
或许只有在高台弹琴长啸,他才能得到片刻纾解和欢愉。
“世人说我疏狂,我却希望自己是真的疯了。”阮籍与幻境中醉酒的自己重叠,头发散乱,满身酒味踉跄的走到姜烟面前:“只有疯了,我才看不见这浊世,看不见那高台上窃国的小人,看不见底下受苦的百姓。”
“啪”得一声,阮籍狠狠摔下酒壶,整个人不顾碎陶片,躺在地上,愣怔的望着天空:“纵然诗书百篇又如何?终究是无用啊……”
阮籍的长叹,像一声惊雷,落在姜烟的耳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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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若此,无心复与足下交矣。古之君子,绝交不出丑言。从此别矣!临书恨恨。嵇康白。”◎
阮籍的幻境也结束得很突兀, 姜烟被他的情绪感染,还没有从那股感情里脱出, 就被嵇康抓着肩膀拉出了阮籍的幻境世界。
“你们……”姜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分配, 只是跟着嵇康一直往前走,直到她累到说不出话来,才走出那片黑暗。
“姜姑娘, 有些事情不要深究, 看到的人, 懂得就都能懂。不能懂的,也只当嗣宗是在发疯而已。”嵇康摇着腰扇,衣服几乎露出了半个胸膛,摇着扇子走在山间。
与阮籍和山涛相比,嵇康的人生看起来要平坦许多。
至少,年少时期是如此的。
嵇康也是幼年丧父,但有母亲和兄长的照顾, 嵇康其实没有吃多少苦头。
更何况,嵇康祖上虽不显,还是避祸离开老家, 甚至改名易姓。但嵇康的父亲嵇昭却在曹操麾下官至治书侍御史。嵇康的兄长嵇喜也被察举为秀才, 以秀才的身份入仕。
“他们当我也是在发疯!”嵇康哈哈大笑, 仿佛被说嘴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姜烟小跑着跟上嵇康,以为嵇康会带着自己去看从前的事情,却不想,被嵇康带到了一旁的山上。
山中的大树遮天蔽日,外面再是艳阳高照, 里面也都是一片清凉。
地上还长着各种苔藓植物, 看起来郁郁葱葱。
偶尔还有小鹿跃过, 从树林中间探出一个小脑袋,纯真的大眼睛里仿佛装着好奇。
“先生是……”
“叫我的字吧!叔夜。我倒是不大习惯你一直叫我‘先生’。”嵇康转身,腰扇早已被他卷起,随意插在腰带上。
衣服的下摆也被地上的杂草上带的水珠染得脏兮兮的。
可姜烟却意外觉得,嵇康的身上越是杂乱,怎么越符合他这人应有的形象?
哪怕乱糟糟,也是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①
那身染了脏的衣袍和略有些乱的头发,不似供台上端庄的神,却像话本里才有的飘逸仙。
“叔夜?”姜烟自己都有些别扭。
可嵇康却赞许的点点头:“你我勉强算是相隔一千七百多年的朋友,如此特殊,称字也说得过去。”
一路走到山顶,那里有一块石台,一侧是飞流而下的瀑布。
低头,仿佛将整个魏国都尽收眼底。
“如何?”嵇康站在石台上,双臂张开:“这山川河海,美不胜收!”
说完,嵇康缓缓坐下,膝上放着一架古琴,他就那么从容的坐在石台上,一手勾动琴弦,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