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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血石光芒尽敛,收入胸口藏匿起来。

他在心底道:

“单于恐我有异心,不准我擅离军中。我需得夺了高昌,才能回乌兹看你一回。”

“露珠儿,等着三哥……”

他死里逃生,饱受伤病,就是为了再见到她。

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烛火,焰光灼灼。

……

北匈营地另一处重兵把守的毡帐内。

洛朝露绞了绞手中沾湿了水的帕子。

戾英半卧倚在帐子边上,正在昏睡中,往日俊气的面庞鼻青脸肿。

朝露一面漫不经心地为他擦拭额头的伤口,一面陷入沉思。

方才突然来了一队北匈兵,将他们几个高昌来使围了起来要扣押。戾英急着备马要带她离开,面上不服,争执了几句,被揍了一拳。

自从前日昏迷,莫名被带到北匈人的军营中,再到今生与空劫重逢,直到此刻被北匈人监-禁起来。

一时间太多重大却杂乱的事件一股脑涌入。线索像是被剪断的线头,一时难以聚拢,纠结在一起。

朝露默默用余光瞥过去,看一眼帐子对面跏趺而坐,闭目入定的空劫。

想起那个北匈大将一番寻衅的话语,她的心中既是尴尬,又是赧然。

据那人所言,昨夜身在敌营,他被迫将她送回帐子,她喝醉了一身酒气,形容不堪。她深知前世国师一向喜静喜洁,他此刻定是嫌恶极了她,所以此刻才坐得远远的,始终不曾看她一眼,话也不说一句。

她忍不住以指骨轻敲额头,有几分懊恼。怎么这一世刚开始,她就没有给他留个好印象。

前世,她一直以为他厌恶自己。

她初入宫廷,是朝野公认的妖妃,行为骄纵无度,也曾多番挑衅于他。

明明堪比大儒的学识,执掌重兵的手段,他却受皇命一笔一划教她习汉字,教她诗书礼仪。

他的多次相帮,她也认定他是遵从李曜的命令。她在宫中有了年数,也渐渐知道有些事情皇帝不好出面,因为太多人想要揣测圣意,李曜身为皇帝不能有偏颇和喜好。他只不过是李曜派下的救兵。

直到最后一回,他公然违背李曜的禁令,将她带出了那座吞噬她生命的皇宫。

她对他,始终心怀感激。

帐外传来一阵喧嚣声,朝露收回思绪,掀开帘帐一看。

手指一颤,“哗啦”一声,她即刻放下了帘帐,脚步趔趄着后退,跌坐在毡帐上。

空劫听到她的动静,缓缓睁开眼,沉黑的眸光投向她,道:

“怎么了?”

朝露从巨大的惊愕中回过神来,结巴道:

“那、那个人被分了尸,挂在那里……”

“谁?”空劫微微蹙眉。

朝露将自己被掳来北匈营地,被一个北匈兵拿着美人图对照着看,还有北匈右贤王搜集美人图的癖好之事慢慢全说了出来。

方才她看到,正是那个北匈兵的尸身被吊着示众。

戾英说是高昌混入了北匈人的细作,趁乱劫走了她。可她隐约觉得,此时并非如此简单。

空劫起先静静听她叙述,后来,敛动僧袍的手缓缓顿住。

他自是知晓她说的美人图是什么。当日戾英来莎车王寺向他求娶她,也是带了一箱的美人图作为见面礼。

当时,从戾英口中,他得知了西域都在流传她作舞的画卷。

而会不遗余力全西域搜寻美人图然后销毁的人,天底下只有那个人。

没由来地,他的心中起了一股异样。这种感觉,就如同曾有手握一段柔美的绢丝,却不得不任由它从掌心流走,想要多留一刻都是枉然。

他空寂的沉思被一声怯怯的问句打断:

“法师为何来到这里?戾英说,法师是有要事要来北匈军营?”

空劫回道:

“军中有北匈内应,我奉王命探查。”

朝露点点头。戾英也说她是被城中细作偷渡到了北匈军营,看来此事不假,许是她多心了。

“高昌不仅有北匈外乱,更有内忧。你应找到机会,即刻回到乌兹。”

空劫的的声音多了几分严厉,朝露闻之微微一怔。

那一日,洛襄也再三让她回去乌兹,不要待在高昌。

她本是来见他的,可阴差阳错,她与他断了交,绝了情,她还困在高昌和北匈之间,寸步难行。

幸好,她有一个前世今生都很信任的人同行。即便身处险境,她也未有太多的惧怕。

朝露偷偷瞄一眼容色寡淡,闭目诵念的空劫,忍不住问道:

“法师又为何会在高昌?”

她隐约知道他不是普通的高僧,不受佛门所控,甚至不守戒律。她前世认识他时,他已是李曜的左膀右臂,是不畏神佛,掌人生死的高僧。

她从未了解过他谜一样的前半生。她好奇他的来处。

听到她的问,空劫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拇指指腹摩挲着食指凸出的清癯骨节。

一段久久的静默后,他缓缓将黑沉的眸光投在她身上,深深望着她,平静地道:

“因为我,深爱一个女子。”

因为我,深爱着你。

“为了她,我必须守护高昌。”

为了你,我必须守护高昌。

他永不能以佛子的身份宣之于口的爱意,但是可以借由空劫之口,当面说予她听。

朝露瞪大了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从未想过,前世一向寡情寡性,凛若冰霜的国师也曾身陷爱欲之苦。

此时,一旁昏睡的戾英撇了撇嘴,梦中发出一声低吟。朝露看到戾英,瞬间便想到了那个女子是谁。

原来不止戾英,国师也曾是昭月的裙下之臣吗。

朝露不由想起在殿中初见昭月的场景。满堂皎白的文殊兰下,女子宝冠华服,玉面娇靥,无限端庄,无限高洁,恍若神女。

昭月一心为国,不惜求她相助。许是同为一国之主,朝露对她充满了怜惜和赞誉。

这样的女子,无怪乎戾英两世都会为她不惜一切。

她好奇,难道空劫也是为了她,最后才摒弃了佛道?最后一手佛珠,一手戒刀,正面是慈悲渡人的佛陀,背面为杀伐无情的修罗。

朝露正胡思乱想,帐外忽然人声鼎沸,火光攒动。

她起身掀开帐门一探,先是听到一阵惊雷般的马蹄,随即看到不远处一队北匈骑正兵轰轰烈烈自辕门奔驰入营。

营内忽然呼声大震,沿道的甲兵挥舞着暗色的北匈军旗,随风荡开,声势震撼。

“交河城大捷!”

“交河城已夺!”

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浪潮一般涌来。

朝露一惊,飞快地闭阖门帘,回到帐中。她被嘈杂的马蹄声震得心惊肉跳,道:

“交河城怎会如此之快地被北匈人夺下?昭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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