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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

家里说她家自知齐大非偶,主动退亲。

如果是被退亲,女孩子的处境就更艰难。许多人家是介意的。

七郎的手握成了拳。

回到比阳,七郎一句话也不肯跟父亲说。

叶七叔说话,他也只听着,不回答。

叶七叔气得捶他:“还不是为了你好!”

七叔也是魁梧武人,七郎被捶得向后踉跄了一步,依然不说话。

七叔虽气,也没办法。

七郎原宿在别处,七叔使人锁了所有的空院子,逼他回自己的院子。

七郎便睡在东次间的炕上。

夜里忽然警醒,黑暗中有人,一把捉住。

那人惊呼一声,声音娇柔。

推开窗,星光照进来,原来是他的新婚妻子。

她抱着薄衾,想偷偷给他盖上。

小姑娘也是才及笄的,眉眼看着娇美也青涩,有些惶然。

如今叶家上升的速度惊人,订给叶家郎君的女孩子,谁个家里还会多留,能赶紧上轿子就赶紧上轿子。

嫁过去了才踏实。

及笄就赶上七郎回来,立刻就操办了婚事,把她嫁了过来。

七郎放开了手,默然片刻,问:“你叫什么名字?”

“曼娘。”她微垂着雪白脖颈,有些羞涩,“我叫曼娘。”

从此,七郎的妻子,叫作曼娘。

九郎的婚姻也有了波折,却又和七郎背道而驰了去。

八叔为人颇重信义,并未曾退了九郎前头的婚事,还是想守信成亲的。

不想,九郎与峡州刺史的女儿私定了终身,答应娶她为妻。

一回来,九郎就要退婚。

八叔很生气,两人吵了一架。

如今年轻郎君们个个长成了,在外头独立领兵,对父权没那么敬畏了。

九郎自来是个最心软的人,不想情字一动,心竟比石头都硬。

他自己跑去退了婚事。

他还给了对方丰厚的补偿,对方也接受了。

原以为这样就能娶到自己喜欢的人。哪知道,未婚妻早就绣好了嫁衣,日日夜夜在别人的艳羡中期盼着完婚。乍闻婚变,许多人的幸灾乐祸和嘲笑,女孩子承受不了,悬梁了。

死讯传来,九郎呆住了。

也是订了婚好几年的,也是见过好几面的,也是传递过礼物表达过关心的。

只比不上另一个人,一眼就心动,魂牵梦萦,非她不娶。

可没想到,心动的代价是人命。

这人命与战场上断肢残臂的人命又不一样。

女子的命轻如鸿毛,男人的一动念,便决定了她的凄凉收场。

却又沉重,压在了九郎的心头,成了他背负的罪孽。

未婚而死的女子,谁家的祖坟都进不了,会成为孤魂野鬼。

最后,九郎还是娶了她。

仪式很简单,但正式。她的牌位抬进了叶家,她以九郎妻子的身份葬进了叶家祖坟。

没有让她魂无归处,娘家人一边掉眼泪,一边表示感激不尽。

九郎还是能娶自己心爱的人,以继室的身份。

十郎十八了,他的婚事是过襄阳之前才订的。

从订的时候开始就是门当户对了。所以没什么波折。当然跟未婚妻也没来得及培养什么感情。

扇子却下,两个人完全就是陌生人。

世间夫妻大多是这样的,却扇这一刻,从陌生人开始做夫妻。陌生人在这一晚行过亲密事,以后就是一体。

十郎成了亲,从此跻身于大人的行列了。

三郎五郎是早就有妻子的。

三郎从荆州带了个妾回来。

桐娘没说什么。因公公的妾也在变多,婆婆也没说什么。

大家妇,原是该这样的。况她家如今早与叶家不匹配了,娘家人谆谆叮嘱。他们早就跟她提过让她给三郎安排妾室,她一直没动。

不想,三郎自己有了。

小别胜新婚,何况一别两年。

三郎回来,头一晚自然宿在她这里,第二晚也是。

第三晚,他没有来。

桐娘是个温柔的清秀佳人。

可江南女子更温柔更美丽,嘤咛时声如黄鹂,叫男人沉迷。

确定丈夫不来了,桐娘便抱了阿龟过来一起睡。

她将阿龟抱在怀里温柔哄着。

我怕什么呢,我有儿子,她对自己说。

可是抱着儿子,桐娘望着烛火,怔怔地掉下泪来。

忙又抹了去。

明天,还要做个得体的大妇。

她是叶氏本家嫡长嫂,得与弟妹们做榜样。

只前世,这时候她第二个孩子该出生了,今生也没有了。

“大嫂不说,可小嫂说她一定很难过。”十二娘告诉叶碎金,“我娘也劝大嫂,别把心放在男人身上,要放在儿子身上,儿子好了,便有她的好。”

“小嫂过得很好,只不敢在大嫂面前表露,也小心翼翼地。”

五郎的妻子兰娘或许是这些女子中最幸福的。

丈夫没有同大伯那样,从外面带回来什么女子。家里也没有同七叔那样,挑剔门第。更不像九郎,心已经给了别人。

她是最幸运的一个。

只不敢在桐娘面前表露,怕戳了嫂子的心。偷偷地,只和小姑诉说她的幸福。

十二娘也是因兰娘的幸福,才意识到了桐娘的不幸福。

因她终究是姑子,先天地站自己的哥哥,而不是站嫂子。

还是利益,她的利益是和哥哥们绑定的。进一步,和侄子们绑定。

子侄越多,家族越壮大,她才能更好。

姑子没法和嫂子站在一边,但十二娘作为女子,能看清楚这一切。

她说:“很多人换妻了你知道不?”

十二娘在公署里当差,她如今,已经不是书吏了,她身上有个八品的职衔。虽然级别很低,但她是正式的官员了。

如何会这样呢?

自然是因为她的姐姐叶碎金,授意给杨先生,一路护航。

许多人都看明白了。

因在公署里当差,十二娘能比叶碎金接触到更多中层下层的人员,知道更多不值得出现在叶碎金案头或者耳边的事情。

譬如,叶家军归来,军将里掀起了一股子换妻潮。

便没让糟糠下堂的,也有许多纳妾。

富易友,贵易妻。

十二娘冷冷地看着这些人间悲喜。

“我今年大概会订亲了。”她说,“我娘扛不住了。”

十二娘已经及笄了,及笄了都还没订亲。

上门给她说亲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因她未定,比阳好多家门当户对有适龄儿子的人家,都不给儿子订下来,导致有适龄女儿的人家,也受了影响。

十二娘一个人,波及这许多人家。

或者该说,权势,便是这样渗透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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