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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无所谓,其实楼唳只是没有戳破他。

但怎么可能放弃楼唳呢,放弃了楼唳,他这一生好像就都付诸东流了。

林随意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联系了元以,提到要回观里看看。

元以说好。

林随意便去了。

元以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又对林随意说:“元意啊,天道不可违,我们都错了。”

林随意无可辩驳,他沉默以对。

天道不可违,是林随意违背天道在先,所以才有如今种种。元以深知林随意的过错,所以方莎莎和楼海在观外大闹时,他只能劝而不敢再阻。

林随意留观里侍奉元以。

每日会与楼唳通电话,楼唳也不催他回来,只向林随意报备自己的安全。

直至有一日,林随意听出楼唳语气的虚弱,他心中登时浮起巨大的不安。

他问:“你在哪?”

楼唳:“在家。”

林随意道:“我房间抽屉里第二层里有一油皮信封,你拆开数数里面有多少钱。”

过了许久,楼唳说:“一万两千三百元。”

“楼唳。”林随意说:“抽屉的第二层并没有信封。”

楼唳肯定出事了。

林随意给医院的人脉打电话,之前帮着他联系专家的人脉说:“楼安已经转院了。”

林随意怒声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他,林随意自己也知道原因,方莎莎说他害了人。解梦师害人,有损修行,修行有亏的解梦师还能解梦么?

不能解梦的解梦师,何必再尊敬,何必再事事帮忙?

不能解梦的元意道人,什么也不是。

不再有人脉的林随意,逼了楼唳三天,才从楼唳口中得知楼唳此时所在。

某座城市的某家私人医院。

林随意辗转找去时,楼唳已经完成了骨髓移植手术一周了。

楼唳躺在病床上,林随意坐在病床前,拿出一个苹果削起来,说:“鼻子上插那玩意儿不难受么?”

楼唳摇头:“不难受。”

“林随意。”楼唳说:“我现在很开心。”

林随意看着他。

楼唳说:“手术很成功,方莎莎和楼海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你可以继续解梦了。”

林随意忍了再忍,没忍住,他把苹果砸在墙上,果肉四溅。

“可是他妈的,我不开心!”林随意骂道:“你妈的,你有病吧你,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这些年我做的这些算什么?我待在金花街算什么?我去你妈的,方莎莎说得对,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背刺我!你他妈的背刺我!你让我像他妈个笑话,你让我一事无成!”

心中的怒火像是找到宣泄口,林随意指着楼唳鼻子骂。骂了些什么,林随意自己都不知道,他骂得口干舌燥,喝口水又骂。

楼唳一声未吭,他只在林随意喝水休息的时候转过头去看窗外。

这段折磨的时间里,楼唳偷听了林随意的两次电话。

一次是林随意给医院的人脉打,询问从元清观离开的方莎莎楼海夫妻是否回到了医院。

医院的人脉说:“我哪知道他们在哪里?”

没有尊敬,只剩不耐。

这是林随意第一次被他人挂电话。

二次是林随意给元以打电话,说要回元清观。

元以说:“元意啊,天道不可违,你执意挽救楼唳,这就是忤逆天道的惩罚。单是名誉扫地这一点点报应,你就无力承担,你啊,太年少轻狂……”

“我也错了。”元以苍老的声音在屋里摇晃:“一切都是从我卜卦开始,一步错步步错……还能挽回么……还能挽回我的元意么……”

能挽回的。

楼唳想要替林随意挽回。

他找到了方莎莎,跟着方莎莎来到了这里,完成了移植手术。现在方莎莎和楼海忙着照顾手术后的楼安,不会再去找林随意的麻烦了。而作为交换的条件,等楼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方莎莎和楼海要向元清观的香客们澄清:林随意没有害人,一直以来,林随意都在救人。

虽然,他做这些会让林随意生气。

林随意是真的生气了,但看到楼唳孤身一人躺在病床,他到底于心不忍。

若他真的是硬心肠的人,一开始也不会选择留在金花街。

手术已经完成,事实已经发生无法更改,林随意只能被动接受。

一切都平静了,海啸终于沉寂于海底。

林随意不想与楼唳说话,却会一日三餐按时来送餐。术后,楼唳的身体就一直处在虚弱状态,林随意怕外面的东西不卫生,他开始自己学着做一些营养的东西送来。

他也知道自己做饭难吃,一道菜品他要做好几次才能成功。

他也实在没有做饭的天赋,单是厨房就燃起来好几次。

林随意自认为自己学习能力很强,他认真想要学的总会学得很快。他努力地学习做饭,菜谱买了一本又一本,大脑已经熟背了各大菜系的标准流程,只是手却好像不听使唤。

楼唳术后的一个月后,林随意终于用顺了他自己的手,那天他煮了一道白萝卜汤,自己小尝一口觉得味道棒极了。当即装在保温桶里,提着去医院。

这天下了大雪,林随意出门走得急,忘记带围巾,鹅毛一样的雪飘进他领口,冻得他直打哆嗦。可脚下是一点儿也不想耽误,就怕白萝卜汤凉了会影响口味。

林随意快步往医院走,把风雪都甩在身后。

到了医院的时候,林随意开口叫楼唳吃东西。

楼唳没吭声。

林随意把汤舀出来,端在手中,又唤了一声楼唳。病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声响,连楼唳的呼吸都听不见。

林随意瞧着楼唳安静地躺着,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他伸手摸了一把,摸了一手冰凉。

他摇了摇楼唳,险些将汤撒出来。

林随意又赶紧重新端着汤,目光紧紧地黏在楼唳的……尸体上。

汤是热的,楼唳却冰冷了。

他那些汤啊菜啊,没能挽救楼唳的命——他早就知道,这场手术,楼唳必死无疑。

没有人能与天斗。

元以说得对,是他年少轻狂,将因果想的太过简单。

-

楼唳短暂的一生也只有最后这一年过得好一些,林随意也不是抠门的人,他让楼唳奢靡了一把,给楼唳办了一个隆重的丧事。

不过没有吊唁的人,他只盯着楼唳的灵牌骂:“小白眼狼,让我做的一切都……”

枉然。

楼唳的骨灰只有小小的一撮,装在小小的骨灰盒里。

看着骨灰盒的林随意有一瞬的茫然,他不太记得是谁在自己耳边咆哮——“老太太最后就装在盒子里,那盒子那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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