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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吗?”

谢及音摇头,裴望初从钗匣中捡起一支素色木钗,为她绾了一个简单的堕髻。谢及音对镜瞧了瞧,说道:“这种简单的样式识玉也会,何必劳烦你跑一趟。”

裴望初道:“从前我无事殷勤,殿下也未曾体恤辛苦,今天倒是慈悲,懂得怜惜我了。”

这话听起来不阴不阳的,谢及音回身望着他,“你这是嫌我冷落了你?”

“不敢生嫌。”

言外之意,确实觉得被冷落。

裴望初牵她起身,到茶案边坐下,净手后为她沏茶。谢及音指了指盛放茉莉花茶的茶盒,裴望初用茶勺取出几朵,用滚开的雪水徐徐冲绽,稍稍搁凉后捧给谢及音。

盖碗一开,茉莉花的茶气扑面而来,熏胧眉眼,谢及音抿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喉间舒展。

裴望初说道:“这几日崔驸马常来搅扰,殿下连静下来喝我沏的茶的工夫都没有了。”

谢及音捧着茶盏,闻言一笑,“让你得几分清净,不好吗?”

“空得耳净,而心不净,倒不如伴随殿下左右,身忙而心安。”

谢及音刮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裴望初,细细端详,问道:“你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裴望初叹息了一声。

谢及音道:“你有话直说便是,不必绕来绕去,猜起来教人头疼。”

不仅不愿意把他往好处猜,甚至连猜都不愿意费心去猜了。

也罢,裴望初心中幽幽叹了口气,隔案对谢及音道:“我想坐到殿下身边,可以吗?”

谢及音不解他意,以为他有避人的话要讲,遂向旁边挪了挪,“过来吧。”

裴望初起身绕过去,与她同侧而坐,衣袂交叠,环佩相撞。他坐过来也不说话,抬手为谢及音续茶,茉莉花朵在金色澄澈的茶汤里徐徐翻腾,上下浮游。

他似是心中有事,又似无话可说,这副作态令谢及音愈发不解。

年前还同她交游玩乐,投壶射覆,饮酒行令,十分和谐,只几日未见,为何竟这般欲言又止?莫非是崔缙背地里欺侮了他,他想让自己作主,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及音思忖着说道:“因年底礼制繁琐,所以前几日驸马来得频繁,不过今日宫宴散后,父皇将他单独留下,想是有政事交代,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应该没空再难为你。”

裴望初闻言笑了笑,说道:“想难为我的人很多,崔驸马反倒不值一提——殿下知道谢黼留他做什么吗?”

谢及音轻轻摇头。

裴望初向她解释道:“年前崔元振奉命去河东郡平叛,本已杀贼过万,胜势在望,却因一时松懈,被流民反扑,折损了大半兵力。谢黼对此事十分恼火,宫宴后留下崔缙,应该是为了敲子诫父,让远在河东郡的崔元振尽心。”

“崔元振……败了?”谢及音缓缓蹙眉,想起了数月前的旧事。

当初河东郡的叛民以河东裴氏之名笼络人心,致使太成帝迁怒于裴望初,一度动了杀鸡儆猴的念头。谢及音竭尽全力保下他,这才安稳了几天,竟又横生波澜。

听裴望初所言,此次太成帝之怒更甚从前,若连崔缙都难逃其咎,那被太成帝视为靶子的裴望初,恐将更难保全。

思及此,谢及音浑身血液骤冷,脸色白了一瞬,她抓住裴望初的手,手心里已析出一层冷汗,却下意识安抚他道:“别怕,本宫会尽力保住你……”

她眉心深蹙,已开始在心中思索对策,未注意裴望初看向她的眼神,凤目微扬,幽若沉潭,午后透过窗棂的阳光在他脸上闪过,又似长夜流光,透出浅淡的柔情。

他发觉自己爱极了谢及音此时的模样,如此孱弱单薄的姑娘,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极致,第一反应却是护住他。

这种隐秘的兴奋有些不合时宜,可是……

“殿下。”裴望初反握住谢及音的手,与她十指交缠,轻轻摩挲。

谢及音回神看向他,眉心里仍蹙着担忧。

裴望初轻缓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我想吻你。”

第30章 践诺

刚绾的发髻又散了。

茉莉花原来甜得发腻, 在唇齿间碾开时,花香浓郁近乎野蛮,冲得人头昏脑涨, 心神摇曳。

深切而缠绵的吻,情与欲从颤栗的骨缝里渗出,穿透皮肉,无处可藏。谢及音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维持着一线清醒, 旋即却被揉平, 十指交缠,覆于广袖之下。

心中的壁垒轰然塌陷, 想要他的念头, 在时而窒息的吻里,一发而不可遏。

直到案上茶盏已凉,裴望初才由深至浅,缓缓放开她。

他垂目微阖, 掩住眼底翻涌如焰的欲念, 指腹轻轻抚上她盈盈欲破的朱唇,细细摩挲。

谢及音在他怀里喘息许久, 回过神后, 微微偏头避开了他。

“情难自抑,唐突殿下了。”

裴望初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清透, 半喑半哑,如冰雪之将融未融,黏绵如沙, 落入耳中,便化作沁凉的春水。

谢及音心中起伏不定, 半晌,轻声道:“你不必如此,巽之。我既留你在身边,一定会想办法护你,你不必——”

一盏新茶递至唇边,谢及音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也哑得厉害,她张嘴喝了大半盏,温热的茶汤润过发麻的舌根,滚过紧绷的喉咙,一路熨至心腹。

裴望初跪坐在茶榻外侧,仔细帮她抚平揉乱的衣衫,理顺散开的长发。

“在殿下心里,究竟当我是什么呢?”

裴望初的声音渐渐冷静,唯有尾音里还蕴着一点缠绵的哑,“是可供赏玩的摆件,得心应手的待诏,还是知情识趣的面首?”

谢及音心中微微一刺。

不是,都不是。可——

清寂如玉的脸上因尚未褪尽的情与欲而透出靡艳,唯独那双眼睛总教人看不透,似寒犹暖,时如春夜流光,时如寒潭沉冰,仿佛爱着她,又仿佛恨透了她。

谢及音心如惊弓之鸟,她想起了裴望初刚入公主府时要她不可耽溺的警告,又想起了李庆的下场。

恃权势而强求者,何以言爱?

她咽下自己倾诉真心的可笑念头,微微仰头,朱唇轻启,反问道:“不然呢,七郎还想是什么?”

她撒谎撒得真是辛苦,裴望初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无奈地笑了笑。

“这世上以色侍人的奴才,若都能遇到殿下这样的恩主,真是三生才能修得的福分。”

谢及音蹙眉,“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至今未尽面首应尽的本分,却仍能得殿下怜惜,您竟不惜为我损名折节,甚至数次忤逆今上。”

裴望初屈指拂过她的侧脸,轻飘飘的,像一片无风自落的羽毛,勾起一阵轻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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