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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望初一直在垂眼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又横生愁绪,说道:“殿下给它取个名字吧。”

谢及音想了想,“叫阿狸。”

幼时在汝阳时,她也曾养过一只猫,就叫阿狸,可惜那猫性子野,后来跑丢了。

思及此,谢及音微微蹙眉,问裴望初:“要将它关起来吗?若是以后跑丢了怎么办?”

裴望初道:“不会跑的。它眼下已无家可归,只有殿下爱护它,除了跟在您身边,它还能跑去哪里呢?”

谢及音抚在小猫身上的手微微一顿,轻声一笑,“裴七郎,话里有话啊。”

“被殿下听出来了,”裴望初笑了笑,“就是您理解的意思。”

“这又是何必呢?”谢及音将阿狸交给识玉去喂些羊奶,在水盆中净过手,又端起茶盏,慢悠悠对裴望初道:“本宫既留你在府中,自会尽力庇佑你,无须你这般变着法子献殷勤。我知道裴七郎并非真的安于逢迎,乐于苟且,你有你的傲骨,不必再来本宫面前表衷心。”

裴望初道:“我的骨头没有殿下的嘴硬,三番五次,竟真一句实话都磨不出来。”

谢及音掀起眼皮瞧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今天下午佑宁公主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裴望初目光沉静地与她对视,“是因为河东郡出了反民,谢黼想想杀我立威,您为了保下我,才在宴会上逼我作宫体诗、给我赐姓,觉得折了我的名声,就能乞求谢黼留我一命,是吗?”

谢及音脸色微白,反驳道:“你未免太自视过重,本宫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周折保你,本宫还没有蠢到为了一副皮相去惹怒父皇。”

“这不是蠢,殿下,”裴望初定定望着她,温声道,“这是我从未奢求过的厚待。”

仿佛一根针刺在心头,谢及音心里狠狠一揪,轻轻别过脸去,红了眼眶。

这骤然的失态让她有些难堪,谢及音苦笑着扯了扯嘴角,自嘲道:“事已至此,再纠结真假又有什么意思……别再问了。”

她睡至中途醒来,发髻本是松松挽着,如今已尽数散开。裴望初伸手将她的头发捋至耳后,以指作梳,动作轻缓地理开、梳顺。一袭银发披至腰间,额前几绺遮在眼前,隐约挡着那双动人心魄的含情目。

夜雨惊雷里,裴望初缓了缓心中忽如海潮般卷起的情绪,劝她道:“您是珠玉,我是尘泥,殿下应当自重,往后再别为了我受这种委屈。”

谢及音不答。她若应了,不就等于是承认之前种种全是为他咽下的苦衷了么?若是不应,裴望初那么聪明,她又何必搜肠刮肚地辩驳,在他面前献丑。

谢及音想起他捱得那三十鞭子,问他道:“身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可有让大夫瞧瞧?”

“都是皮外伤,眼下尚不能沾水,每日劳烦郑郎君帮我擦药。”

谢及音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皱皱巴巴地黏在身上。

“识玉,你去——”

谢及音唤了一声,想让识玉去找一套干净衣服,对上裴望初隐隐似有笑意的眼睛,嘴边的话一顿,又硬生生拐了个弯。

“你去……找把伞给裴七郎,让他回去吧。”

裴望初静静盯着她看,点漆眸里映着灯台跳跃的烛火,仿佛能洞烛人心,旋即,他的眼皮垂了下去,眼中笑意渐息为无奈的叹息。

“不必劳烦,我衣服已湿,直接走回去即可。”

谢及音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手边茶盏上,对他道:“去吧。”

裴望初朝她行了一礼,告辞离开,颀长的身影转过了屏风与碧纱橱,很快消失在密雨如蚕的夜色里。

谢及音仍坐在原处,目光停留在地毯上一滩正在洇干的水上,那是从裴望初衣服上积落下来的。

她不是没听懂裴望初的暗示,也不是没有动心,想在这个无人相扰的雨夜留下他,一枕贪欢,如顺水推舟那样自然。

可他太聪明了,谢及音心里怕他。

他能凭谢及姒的三言两语将她的心思猜透,能如探囊取物般哄她卸下心防,谢及音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赤裎如透明,她的怯懦、贪婪、好恶,都一清二楚地展现在他面前。

正坐相对时且如此,若在枕席温存之间,她怕自己会更加失控、沉溺且丑陋。

他真的对自己毫无怨言吗?他总是这个温柔可亲的样子,教她拿不准这副皮相之下,藏的到底是怎样一颗玲珑心,会不会如之前在海棠园里,她要他坦诚相待时,那样冷淡且不屑。

谢及音有些头疼,唤了识玉一声,叫她往狻猊香炉里又添了些安神香,这才脱衣上榻,阖目睡觉。

第24章 护短

数月之前, 崔缙在雀华街抓了一个方士。

方士名张天褚,位列天授宫第十七祭酒,魏灵帝生前对其十分倚重, 他与许多洛阳旧贵也有往来。

谢黼攻破洛阳城那日,有人在东宫见过他,而后前太子萧元度便不知所踪。谢黼怀疑他用邪术帮萧元度逃走,派人到处捉拿。张天褚最终落到了崔缙手里。

他的嘴很硬,崔缙审问了两个月, 他什么都不肯说, 直到崔缙将他的寡母也抓到了廷尉狱中,张天褚终于透露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前太子请我入宫, 并非为了助他逃走……他是为了打听裴家……”

“裴家?”崔缙闻言缓缓抬眼, “他都问什么了?”

张天褚回忆着交代道:“问了裴衡夫妇的事,还有裴七郎的生辰八字……他让我把知道的事,不厌繁琐,全都讲出来……”

崔缙冷哼一声, “你说萧元度死到临头不着急逃命, 反而打听裴家的阴私,还要你发誓不对外提及?”

“我已破天誓, 没有撒谎的必要……”张天褚神情十分痛苦, “只求你杀了我,饶了我母亲。”

崔缙再三盘问, 张天褚仍这样说,他交代的细节与当日守宫侍女的口供倒对得上,崔缙只能选择相信他。

没有逼问出萧元度的下落, 崔缙十分失望,他决定去审裴望初, 于是当天晚上回了公主府。

谢及音正坐在太师椅上,怀里团着一只巴掌大的白猫,闻言冷笑道:“一个臭道士的空口白话,也能做到本宫府上拿人的凭据,你怎么不说是本宫藏匿了前太子?”

崔缙劝她道:“此事事关重大,殿下不要任性,若是被陛下知道——”

“你尽管去说,大不了,将本宫一起拿下狱,”谢及音下颌微抬,睨着崔缙道,“本宫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你在父皇面前说句话,本宫的府邸都能抖三抖。”

崔缙拧眉,“你真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愿意承受帝王之怒,冒天下之大不韪?”

“什么天下啊,帝王啊,本宫懒得想那么多,”谢及音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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