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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戳破了也好,就算你祖母不帮着咱们,她们也不敢再来过分相逼了。”周氏道。
孟允棠点点头。
母女俩沉默一阵,周氏看着她道:“你最是胆小,任谁也不会想到当年你竟能为了贺六郎冒那么大的险。你真的只是想弥补你在他面前犯过的错,而不是因为……你心里放不下他?”
孟允棠迟疑了一瞬,摇头,“我和他不合适。”
孟允棠幼时与那贺六郎也算是青梅竹马,在贺家出事之前,两人来往了六年之久。对贺六郎,周氏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那孩子出身好长得好人又聪颖,到哪儿都是被人供着捧着的,性格难免就孤高桀骜目下无尘了些。而允棠和他比起来就是个普通孩子,没有那么好的出身,没有他那样自幼就出众的相貌,人也不够聪明。
两人在一起,最常见的场景便是贺六郎在前头大步走着,允棠在后头小跑跟着,没一会儿允棠就哭着回来了,说贺六郎欺负她。
两个人,从前不合适,现在就更不合适了。
“阿娘,别多想了。只要祖母和张家那边不来找麻烦,贺六郎也不来找麻烦,这件事就算翻篇了,我们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孟允棠对周氏道。
周氏抬头看着自己纯良温厚的女儿,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这时候酒馆伙计将孟允棠最爱吃的金粟平饣追给端了上来,孟允棠一见蒸笼里嵌满了鱼籽的蒸饼,顿时就顾不得其它了,先呼呼喊烫地拿了一块蒸饼给周氏,自己也拿了一块,吹了几口气让它略凉一凉,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软弹的鱼籽在齿间爆开,浓鲜混合着蒸饼的麦香味在口腔中迸发,孟允棠满足地鼓着嘴巴眯着眼睛,托着蒸饼在坐床上扭来扭去。
周氏忍不住笑道:“瞧瞧你,一个金粟平饣追就让你原形毕露了。”
孟允棠含混不清地笑着道:“太好吃了嘛!”
斜对面,贺砺负着双手站在窗后,目光深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胡姬酒馆的一楼大堂,戚阔一顿胡吃海塞,端起酒杯就开始八卦自己的主人,“嘿,鹿十二,你有没有发现,今日阿郎表现很奇怪啊!原本说好带我们去平康坊,到了坊门口却又突然改变主意来了这里。抢了别人临街的包间,却又叫你把窗户都关上之后才进去,你说这都是为什么?”
鹿闻笙抬眸瞟了眼对面一无所知的同袍兄弟,意味不明地嘿嘿一笑,道:“大约是春天来了吧。”
周氏与孟允棠吃过饭,下楼上了马车,出道政坊,去就在道政坊左侧的东市。时间已过中午,东市开市了,四面八门齐开,马车穿过街道就进了东市的东门。
贺砺一行也从西门出了道政坊。戚阔骑着马兴冲冲地对鹿闻笙道:“饭也吃过了,现在该去平康坊了吧?”
话刚说完,只见前头贺砺双腿一夹马腹,径直向东市的东门走去。
第9章
东市繁华,各种行市鳞次栉比彩旗如云,街道上熙来攘往川流不息。
贺砺跟着孟家的独驾小马车先去了锦绣彩帛行,又来到骡马行,孟家人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有了晏辞的十万衣粮钱,孟允棠自觉财大气粗,想给自己买一匹小马代步,周氏同意了。
东市和西市都有马行,相较之下,东市因为靠近达官贵胄的住宅区,马行里马匹的质量更好一些,价格也更高一些。
马行阔大,里头人马繁多,人一走进去,就很难注意到旁人了。
孟允棠个子不高,只想买一匹矮小的马儿代步,可一进马行,目光却控制不住地被那些高大健美的骏马所吸引。
她挽着周氏,雀跃地在一排排马厩中穿梭,在其中一个马厩旁看到一个马倌试图将一匹黑马牵进马厩。
那是一匹通体纯黑,只在额心有一块菱形白斑的马儿,它四肢修长肌肉强壮,身上的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纯黑色的鬃毛长长地批下来,宛如美人的青丝。
“阿娘你看,那匹马长得好好看。”孟允棠凑了上去。
马倌见有客人来看马,就不急着将马牵进马厩了,只笑着招呼道:“娘子要买马吗?看看这匹吧,这可是来自康国的战马种,齿龄三岁,健壮威武,跑起来连风都赶不上,买回去不管是骑乘还是拉车,都是最最好的。”
贺砺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匹马,耳朵转动,前蹄刨地,时不时的还翻唇露牙。那匹马已经十分焦躁不安了。
周氏见孟允棠似乎很喜欢这匹马,就问马倌:“此马价值几何?”
马倌道:“只需八万钱。”
“啊?怎么这般贵?”周氏还未说话,孟允棠便质疑起来。
她阿爷来往西市乘坐的那匹青鬃马已经算不错的了,买回来时也才花了四万五千钱而已。
马倌忙道:“不算贵啦,这可是纯正的康国战马种,你看看它这骨架子,这腿,一般的马哪有这么好的骨相。而且小娘子你从前头走到这里,一眼便相中了它,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缘分,你得相信自己的眼光。”
孟允棠迟疑地收回摸马的手,道:“我再想想吧。”八万,太贵了。她就想买一匹小矮马代步而已,实在没必要花这么多的钱。
可是这匹马真的长得好好看,就像马倌说的,她一眼就相中了它,这也是一种缘分……
她心里犹豫不决,不知不觉走到了马屁股后面,突然间不知从何处伸来一只手,一把钳住她的上臂将她往后面一拽一放。
孟允棠感觉自己像是一片被风从枝头摘落的叶,惊恐地完全身不由己地摔了出去,侧着身子跌在地上,手还摁到了地上的马粪里。
这突来的变故让周氏等人都惊呆了,近旁的人也都望了过来。
贺砺看着跌在地上的孟允棠,悄悄攥紧了刚刚拉过她胳膊的手。他感觉自己根本就没用力。
戚阔从鹿闻笙肩后探出个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孟允棠,不解地问鹿闻笙:“什么情况?阿郎为何突然欺负个小娘子?有仇?”
“不懂就不要乱说!”鹿闻笙烦恼地伸手把他的头从自己肩上推下去。
戚阔瞪眼:“你懂你说啊!”
孟允棠从摔倒那一瞬间的害怕和惊慌中回过神来,觉得疼倒没多疼,只是左手摁在了马粪里,这可把她恶心坏了。
她气急了,坐起身就开始找罪魁祸首,要骂人,头一抬,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身着墨绿色圆领袍的男人。
他像棵树一样站在那儿,垂眸看着她。
这次他离得近,没穿盔甲,孟允棠看得很清楚。他五官都长开了,比起少年时的鲜妍张扬,更多了几分桀骜和冷峻,看起来比少年时更不好惹了,光是被他这样冷冰冰地盯着,她都有种想要遁地而逃的冲动。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