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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王采儿从小抱到大的。
当年他们从草湖村离开, 他挑不出什么东西收拾, 唯独记得王采儿依赖着这张薄被, 像个孩子。
如今这薄被已经被用多年,料子不是很好, 都洗得褪色了。王采儿有了那么多柔软的好被子,夜里却还惦记着抱着这张睡。
王采儿是个傻姑娘, 却意外恋旧, 连草湖村的那头老驴,她都好奇问过几次。
只是那头驴已经老到病死……他自从来到赵家,一次都没有想到那头驴。出于心虚,他明知道王采儿回不去草湖村,被王采儿追问时、还是心虚地叫人买了只长得相似的驴换上。
薛小安抓着身上的被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走到王采儿床边,悄悄掀起她的被子,将薄被塞进去还给了她。
他不想让王采儿改变, 她一直恋着这张薄被, 也会一直记着他这个人。
在这一瞬间, 薛小安竟然因为王采儿是个傻子、残忍地庆幸着。因为她傻, 所以无论身边的环境如何变化, 她都不会受影响而改变。他身处在赵家这样的漩涡中,唯独王采儿绝对不会背叛。
薛小安静静注视着王采儿的睡颜,检查她有没有好好盖好被子,在她即将察觉前心虚地离开了。
他要走了,不想吵醒王采儿,不想见她。他不想编理由自己下次会什么时候回来,不想骗他,所以提前逃跑交给别人来。
……
薛小安的选择令赵东家很是欣慰,即使他看得出来,薛小安比以往更加阴郁沉默。
赵东家不是一个会关注孩子内心的慈父,他已经在自己儿子身上错了一次,却仍旧没有发现症结,没有悔改。
赵东家明知道薛小安在压抑,在忍耐,但这些在他眼里,都是薛小安成为强者应该经历的考验。赵东家猜得到薛小安的想法,知道薛小安可能只是在使权宜之计。也是如此,赵东家没打算这么轻易地让薛小安‘过关’。
入秋九月,阑县新县令沈成材上任。沈成材邀请县内商户一同议事,赵家却只派了个小管事前来逢场作戏。
三年过去,沈成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六品小官。他在太子底下办事,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多的是人阿谀奉承。沈成材见惯了金银珠宝、吃惯了山珍海味,内心膨胀到极点,与谁都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模样。
在被外遣至阑县前,沈成材被睿王抓到了把柄。
沈成材是个谄媚佞臣,为人做事本就得罪了睿王,在朝中,也就睿王敢明着压沈成材一头,次次针对于他。沈成材外强中干,仗着皇帝和太子的宠爱,表面跟睿王争论,实则面对睿王没回都心虚得很。
被抓住把柄后,沈成材吓得不行,连忙去找太子救他。沈成材助太子良多,心知皇帝也未必就会因此腻烦自己,他自认价值仍在,面对太子时仍有点拿乔。
但是太子竟然半威胁半利诱地呵斥他,沈成材本就是个草包,见太子变脸,当下也就被拿捏了,下跪磕头请求太子救他。
太子要求他顺应局势,主动请求外放,避开睿王锋芒。除此之外,太子还说交给他一个重要的差事,让他到阑县来跟第一大商赵家接触,夺得赵东家的信任,让赵东家协助他共谋江山。
沈成材听说太子不仅要助自己平息祸事,还要将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自然感恩戴德,很是愿意。
但就在一切商议好时,太子突然提到赵家的总管事,说他年轻有为跟自己同出自睢宁镇、颇有渊源。还道此人深得赵东家重视,将来很可能过继接手赵家……
沈成材误以为这是太子给自己安排的入手点,哪能想、此人确实薛小安,太子言外之意,竟是让他前去请罪,想办法与薛小安交好。
沈成材当时没悟出什么,回家后渐渐品出了不对劲。自从他来到京城,太子始终当他是个乐子,从未真正看重他,将与夺嫡有关的重要之事透露于他。这么一看,只怕让他联络赵家是假,让他去给薛小安赔罪是真。
太子分明是舍不得他在皇帝跟前的价值,又想要安抚赵家,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折中之法。
沈成材知道,跟自己比起来,真金白银的赵家对太子才是重中之重。也是因此,他心生惶恐,担心阑县之行会危及自己性命。
沈成材陷入了非常矛盾的心理。一方面,他看不起薛小安,根本无法接受去跟一个低贱赘婿低头。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薛小安借赵家发作于他,回头太子两害相较取其轻,他恐怕会被抛弃,性命危矣。
也是如此,沈成材来到阑县,给各商户发帖,还想着跟薛小安装模作样一番,保全自己脸面。谁承想薛小安直接没有出现,连赵家的主事赵东家也未见人影……
沈成材满腹怨忿、稀里糊涂被人吊了几天,惶恐瞬间占了上风。
一开始,与他一起被贬的妻女还看不起薛小安,跟着他一起辱骂,转头就开始抱怨他做得不对,惹薛小安生气计较,害得一家性命不保。
沈成材焦头烂额之际,将自己宠爱的继室大骂一顿,挖出当年旧事,指责继室贪墨薛家银两。
“若不是你暗自收了薛洋的银子,现在会有这事!”
“老爷你……”
“怎么?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我帮你收拾烂摊子,那薛小安就敢在衙门堂上将你的丑事嚷嚷出去!”
继夫人没想到枕边人其实早就知道实情,她受宠爱多年,陡然有种被人翻脸不认人的气愤。继夫人气不过,不肯咽下这委屈,大喊道:“这能全怪我吗?如果我不收那银子,我们哪来那么多银子往上送?一家怎么到京城去?怎么得到太子爷的赏识?老爷您别忘了,当年您也是想悔婚,要把曼曼嫁给那京爷……”
继夫人在争吵中揭穿了沈成材的虚伪,气急败坏的沈成材猛地打了她一巴掌,吓坏了一旁站着的二女儿。
而阑县县令府的这番争吵,最终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薛小安的耳中。
阑县早就被赵家扎根,处处都是眼线,特意为沈成材准备的县令府自然也是如此。
薛小安得知当年真相,在赵财面前一言不发。赵财观察着主子的反应,见薛小安神态平静,拿捏不准薛小安的想法。
其实薛小安并没有因为沈成材知情而惊讶,不管沈成材是否知晓自己继室所为,沈成材另生他想、违背婚盟、急于摆脱薛家都是事实。
他爹娘因沈家而死,即便沈成材不知情,他也打算一起算这笔账。沈成材知道,不过是让他的铡刀下得更利落罢了。
薛小安将此时记在心里,前往赵东家的院子,准备跟他商议大寿邀请沈成材一家的事。
赵东家早已在屋内等着,薛小安派人盯着沈家的事,想必也没有瞒过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