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3


他从未想过,原来自己的存在,竟然会叫姜肆怕成这个样子——他想问问她,你在怕什么呢?

可不用问他也能猜到,无非就是害怕自己暴露,怕他把她认出来,怕他会杀她,或者……害她。

归根到底,她不信任他。

这才是症结。

薛准却并不怪她,他能知道她害怕的原因,也知道她不信任自己是有缘由的,他只是有些心疼。

说话的功夫,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薛准下意识地冲了进去。

视野里,姜肆裹在被子里,整个人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紧紧地闭着眼睛。

薛准再也没有之前的顾忌,把她从床上扶起来,正要说话,却看见姜肆张开嘴,眼泪刷得一下落了下来。

她在喊疼。

“呜呜……疼,疼!”她仍旧闭着眼睛,像是在做一场无意识的噩梦,“疼……疼!”

她毫无意识,却本能的,伸手拽着身上的被子,双手用力,脖子手背胸口,处处青筋暴起。

姜肆哭得撕心裂肺,却始终没有从梦中醒来,她大张着嘴,像是一条窒息的鱼。

滚烫的泪水顺着她的脸庞落到了薛准的双手上,几乎将他烫得整个人一哆嗦,可下一秒,他意识到姜肆在做什么梦以后,整个人便似被泼了冰水一般,彻骨冰凉。

她死的那一天他不在府里,他刚从未央宫出来,准备去给她挑生辰礼物。

姜肆其实是个很坦荡的人,想要什么便会说,可那天她忙着给薛檀收拾东西,在薛准出门的时候只是匆匆和他说了两句话。

可薛准一直记着,姜肆过几日要生辰。

他看了无数家首饰铺子,但总觉得都不适合姜肆,不是不好看,是他觉得应该会有更好的,所以找了很久。

后来他一直在想,如果他早些回去,是不是姜肆就不会死。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他带着自己挑好的礼物回到了府里,然后看见了满地的血。

侍女说姜肆死得很痛苦,毒药无色无味,却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薛准在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象那种痛苦,自虐一般去想姜肆死的时候有多么难受。

他总是很难体味。

然后现在,他感受到了。

姜肆挣扎的过程中抓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攥着,明明还生着病,力气却大得吓人,仿佛要把他的手掐断。

她一直在哭。

没有丝毫的呜咽,而是放声大啕。

如果不是薛准抱着她,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摔在了地上。

那一声声的疼砸在薛准的心上,在他的心上划出了口子,霍霍地漏着风。

他紧紧地抱着姜肆,却不敢碰她,因为一碰到她,她就像是被火燎了一般惊厥。

他只能拼命地说“我在”。

我在。

我在。

可是姜肆没有醒来。

她仍旧沉浸在噩梦里。

梦里她端起了那碗浸着药的茶,毫无所觉地喝了下去。

怎么会那么痛呢?痛到哪怕她换了一个身体,哪怕她下意识地忘记,仍会在噩梦之中痛到不能呼吸,疼痛浸入骨髓,如附骨之疽。

她倒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却望着门口,希冀着或许有一个人能够抱住她,给她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她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他没有来。

而她的侍女在门外议论,他要娶别人做皇后。

第25章 第 25 章

姜肆的一场梦做了很久。

薛准也沉默了很久,他一直抱着她,直到她疲惫睡去。

宋院正开了药,梁安盯着人熬好药把药端进来,可姜肆喝不下去。

她的嘴关紧紧闭着,拒绝一切入嘴的东西,薛准试图捏开她的腮帮子将药灌进去,睡梦中的姜肆直接偏头咬住了他的手,咬得死死的,没一会儿就咬出了血,和她淌下来的泪混在一起。

梁安站在旁边不敢吭声,他心里有个隐约的猜想,但是不敢确认。

薛准面不改色,扣住她的齿关,将手指卡在她的牙缝里,将药喂了进去。

喂进去一口,一大半都是吐出来的,幸好熬的药够多,洒出来也没关系。

姜肆被灌得想呕,却合不上嘴,只能恨恨地咬他的手指。

药喂完,薛准手指上也多了一个血红的牙印。

等把手拿出来,痛觉愈发鲜明,薛准却木木的,他自己懂痛是什么感觉,小时候挨过打,每每挨打,他就用力去咬自己的唇或者掐自己的手心,仿佛这样便能将身上的痛转移。

所以姜肆咬他咬得越痛,他的心口越痛。

愧疚和痛苦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更多的,是害怕。

宋院正说,正常病人忧思惊惧再着风寒大多不会昏迷,会保留清醒的意识,就算出现短暂的昏厥,也是因为风寒引起的并发症,比如高热,通俗一点就是烧糊涂了,但这个糊涂的程度是有限的,多半还是会有模糊的意识。

但姜肆不是,宋院正说她陷在梦境里,如果她不愿意清醒,或许以后将会永远沉睡下去,直到身体衰弱而死。

这在宋院正过往的病人中从未出现过,他甚至想等姜肆醒了以后问一问她为什么会如此。

他不清楚,薛准却一清二楚。

毕竟是另一个灵魂到了另一个身体之中,就像木头的榫卯结构一样,如果有一点不对,都不能做到严丝合缝。

他看过所有姜肆买回来的话本,在她死后,又自己搜罗过许多,都放在裕王府姜肆原来的住处,偶尔他觉得疲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到那里去住上一晚,那些话本里讲鬼神之事,他并不信,却也生过期许。

年轻的时候总是爱做梦的,后来时间久了,他年纪大了,便很少再相信那些东西了,继续看也不过是因为养成了习惯。

如今却猛不丁地想了起来。

薛准低着头,用干净的毛巾帮姜肆擦脸。

她睡得很沉,没有了先前噩梦中咬人抓人的反抗,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片宁静。

虽然面貌并不相似,但这样的场景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曾经他就是这样,替姜肆收殓。

薛准的手抖了抖。

梁安劝他:“陛下也该歇歇了,姑娘病着,也没再做噩梦,奴才特意从永巷调了人过来伺候,不会出什么事的。”

从发现这姑娘病了都三天了,这三天里陛下就没怎么合过眼,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薛准说:“没事。”

没事个屁!

梁安难得爆了个粗口,这嗓子哑得跟破锣似的还没事。

他总算是猜到了,什么先皇后的替身,替个屁,能让人这么折腾的,指定是先皇后在世。

只是他猜到了也不敢说啊,毕竟这玩意说出去可不得了啊!唉。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