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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清楚,此生很难再吹出这样一曲《折杨柳》了。

作者有话说:

“谢尚,字仁祖,豫章太守鲲之子也。幼有至性。七岁丧兄,哀恸过礼,亲戚异之。八岁神悟夙成。鲲尝携之送客,或曰:“此儿一坐之颜回也。”尚应声答曰:“坐无尼父,焉别颜回!”席宾莫不叹异。十余岁,遭父忧,丹阳尹温峤吊之,尚号咷极哀。既而收涕告诉,举止有异常童,峤甚奇之。”

晋书这几句话,细品起来内容很多。“七岁丧兄”紧跟着就是“八岁神悟夙成”,“号咷极哀”却能“收涕告诉”,单用一句“有至性”是无法解释的。

乱世催人早熟。

第15章 芝兰玉树(一)

打断谢尚思绪的是前院传来的响动。他回过神,稍一转念便知必是离官署太近,吸引来一批循笛声探访的闲人。

他此时还没有完全从笛曲的伤情中走脱,不想应酬人,握住笛管环视一圈,竹林曲径通幽,一眼望不到底,再去看那位引动他心曲的小公子,只见对方向他微微颔首,随后一撩衣摆,屈腿踏上湖石轻巧一纵,翩跹白鹤般跃过墙头。

谢尚看得几乎呆住。好在他向来为人机敏,也不多话,当即将羌笛别回腰间,快步跟上,学着她的样子借助湖石攀越院墙。

对面是一条死巷,没有人际来往,谢尚小心地扳住墙头做了一次借力,然后避开靠近羌笛的方向松手一荡,勉强保证自己的动作不至于狼狈。落地站稳以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高高的院墙,心有余悸的同时又觉得有趣。

因此,当那位小公子靠着墙壁歪头睇他,询问“谢郎何不留下”时,他顺着心意散漫答道:

“佳人走了,俗人来了,我留下作甚。”

话语有些疏狂冒犯,而那位小公子微一讶异,随后点了点头,眸光清澈明净:“谢郎今日当是来与阿兄道别?时日不巧,怠慢客人,期待于建康再见谢郎玉姿。”

佳人言讫离去,如同听完笛曲就乘黄鹤杳杳消失的仙人。

怀着一种颇为奇妙的心情,谢尚动身启程,返回位于上虞东山的谢家墅舍。

他家与叔父谢裒家比邻而建。建康被围之前,为了防止陷入最坏情况,孩子们同时失去父亲和母亲,谢裒自己尽忠职守留在建康,却派仆人将妻室送回东山避难,使妻子成为谢家在东山辈分最高的长辈。

谢真石作为谢家仅有的女儿,白天一般也会到叔母处陪她聊天。

因此谢尚回到东山以后,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屋舍,而是先去隔壁拜见叔母和姐姐,接着被叔母催着回去洗沐休息。

等他洗沐完毕,换上一身居家所着的宽松罗衣,整个人焕然一新后,差不多也到了晚饭时间。

厅堂里已经摆好食案,谢家除了人在建康的谢裒,年龄尚幼的谢裒末子谢铁,其余诸人都聚到堂中坐下,气氛瞬间变得活泼热闹。

谢尚并不是第一次与叔父家人聚在一起,但他刚从一片缟素的前线返回,脑子里还是像自己和姐姐一样只剩两人相依为命的王允之兄妹,突然来到育有六子的叔父家,两相对比之下,顿时就觉得叔父家真是人丁兴旺。

他的目光在厅中不着痕迹扫了一圈,主坐上是叔母,下首是姐姐谢真石与他,对面三张食案后分别是谢裒的长子谢奕、次子谢据与五子谢石。而叔父家六子之中,在他看来最优秀的三子谢安、四子谢万都没有单独一座——谢安坐在长兄谢奕身边,谢万则坐在他身边。

两人年纪尚小,乖乖巧巧坐在兄长膝边,看上去特别玉雪可爱,因此谢尚和谢奕都没有反对的打算,自己挪挪膝盖,将坐席让出一些,使两人能够离食案更近。

“仁祖在御亭可还顺利?东郡久不闻建康消息,让人不由忧虑。”

在他对面的谢奕先开口询问,两人年纪相仿,平素算是走得比较近的,另外他是长子,谢裒不在家中,一应事宜就是他来主持。

谢尚略饮白粥垫了垫胃,接着便直接回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叔父在京一切平安,只是苏峻对东边封锁得严密,很难传递消息。听从建康来的张公说,苏峻逼迫陛下迁居石头,官员三品以上者多在随迁之列,叔父也在其中。太常既非武官,又非宫中官,不受苏贼重视,只是饮食起居上清苦一些却在所难免。”

此话一出,座中气氛顿时一松。

“好,人没事就好。”

又说了些建康的情况,让叔父家人放心,他看向姐姐真石,说起自己去御亭的正事:“阿姊可曾与王琳琅提过褚季野之事?”

褚季野即是褚裒,谢尚有意为姐姐向对方请婚,事情基本定下,双方已在商议之中,谢尚这才对褚裒的消息格外挂心。

谢真石的婚姻先受王敦之乱影响,紧接着又逢父丧,前前后后耽误了三四年,亏得不唯独他家是这样,世家几乎都差不多,年龄上没那么计较。

褚裒渡江以前就有简贵之名,与京兆杜乂并称,家世、人品都属一流,他的堂兄褚翜同为当世名士,如今官拜侍中,母亲又是庾氏女。王、庾两家的权势之争至少还要持续十年,虽然谢尚已经决定要走王家这条路出仕,但两面下注是世家惯用手法,连王家自己都安排子弟在庾氏手下做佐官,没有人觉得有问题。

另有一则逸闻,说褚裒年方总角,庾亮带他去向郭璞问卦,卦成以后郭璞十分惊骇,告诉庾亮卦象里说这个少年不是人臣之相,不过要等到二十年后,他的话才会应验。

当然,问卜之事虚无缥缈,谢尚也不是很在意,但褚裒各方面条件极为出众是不争事实。以谢家如今的地位,想嫁女给褚裒本属高攀,只是褚裒先后娶的两任妻子荀氏、卞氏都早卒,让部分人家有些顾忌他克妻。

谢尚征求姐姐真石的意见,两人都觉得如此人物错过难得,东晋丧乱多,世家子女又往往身心脆弱,早卒不值得奇怪,于是谢尚在建康亲自上门与对方交谈,双方留下很好的观感,事情算定了一半。

“婚书尚未交换,我没向其他任何人提过。王琳琅是……?”

婚宦为世家头等大事,因此谢真石虽然微微脸红,却没有责怪弟弟在众人前说起,而是如实作答。

“便是阿姊认识的那位,我与王允之刚到御亭,王允之问她可知褚郎消息,她查都未查,张口便答,我还以为是阿姊跟她提过,有做事先留意。”

谢真石想了想,摇头否认:“坚石不知道,这点小事对她不算什么,她本就是过目不忘的,又好像很喜欢收集消息,刚到郡几个月,对郡内的世家谱系就了如指掌。褚家有人在朝中任侍中,她有所耳闻也不奇怪。”

侍中这个职位,即是诸葛亮所谓“宫中之事,事无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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