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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扶苏也默默跪下了。
很好,四连跪。
始皇帝再次被气笑:“在你眼中,朕就是一头食子毒虎?”
扶苏沉默,扶苏欲言又止。
始皇帝:“说!”
扶苏没有否认始皇帝的话,只是辩解——
“陛下将扶苏远放边郡,如晋侯使太子申生伐东山,又如楚太子建守边,扶苏虽并未为太子,却也会因前车之鉴,以为陛下真是此意。”
晋侯使太子申生伐东山,指的是晋献公派太子申生进攻东山皋落氏,这么做是为了疏远太子申生,就连申生本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不觉得自己是被重视,而是担忧自己是不是要被废了。
而楚太子建守边,指的是楚平王欲废太子建,就将其派去守边,后来更是密令城父司马奋扬杀掉太子。
是以,才有话言:“古太子皆不将兵,使将兵,即为有意废立。”
扶苏也没开天眼,有这两个例子在,认为父亲厌弃自己,乃至后来因他所不知缘由要杀掉自己,实属正常。
但始皇可不会管这个。
他就是觉得——我的儿子怎么可以这么蠢?
“你言太子建?”始皇帝指着扶苏,冷笑:“太子建得知自己被加害,出逃宋国,你怎不学?直接拔剑自刎,真是朕的好儿子。”
扶苏憋屈地闭嘴。
也不敢说,怕当成顶嘴——抗旨?逃跑?爹,你是不是太小看自己的威严了?
*
【扶苏之死,丧失了原本秦帝国挽救危机的机会。若扶苏登基,有可能令秦依旧二世而亡,也有可能使这个国家慢慢脱离战时法制,开始修生养息。】
【秦国之民得知新君上位,也在翘首以待,期盼着他们眼中的暴君驾崩后,新君能够停止长城的修筑,骊山的苦役,阿房宫的起建,让他们可以归家。】
【然而,胡亥上位后,只是一味遵循始皇帝举动。】
【始皇帝去东巡,他也东巡,还在始皇帝立的石碑上续刻铭文。】
【始皇帝修阿房宫,没能修成,他也继续修阿房宫。】
【黎庶并未得到修养。】
明初。
朱元璋对此很懂。
“有些事情,秦始皇做没问题,但旁人若跟着,便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始皇帝东巡,是镇压天下。你胡亥就算东巡一万遍,也镇压不了。还不如老老实实松弛严法,让黎庶喘口气。
同样,始皇帝能开多项工程而天下不敢反,全靠始皇帝威望,你胡亥有什么威望,也敢走钢丝?前者在炫技,后者就只能失足,跌落万丈深渊。
“只是……”朱元璋有一点始终没摸准:“胡亥不懂,李斯也不懂吗?”
……
秦朝。
李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局里的自己可能还没看破,局外的他已经发现……
“哎……”李斯一声叹气,突兀地往地上一磕:“陛下,臣有罪。”
“哦?你有何罪?”
“臣罪在将大秦推入深渊。臣罪在纵使改换新君,也未曾醒悟——新君并非是陛下,既无声望,也无威严,此时应当变换政策,臣却沉浸在过去。”
李斯眉头深锁,悔到肠子都青了——尽管他还没做这件事。
他几乎能窥见在二世统治之下,大秦如何土崩瓦解……
那是大秦!是他呕心沥血辅佐陛下立起的大秦!因他一次行差踏错,就要毁灭了……
李斯闭了闭眼,按下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再次一磕。
“陛下,臣……有罪啊……”
第60章 李斯:“李斯啊李斯,没了陛下之后,你真是……
一步错,步步错。
诸臣看向始皇帝,想知道陛下会怎么对待李斯。
陛下微微垂目,长睫遮住眼底的烦闷。
李斯啊……
始皇帝想了很多,想了那封谏逐客书,想了这些年的君臣相得,想了举朝都反对郡县,唯有李斯与他心意相通……
若他能完全按照法律办事,当年也不会徇私救下违法的赵高。
遂颔首:“你有罪。”
那声音十分冷淡,听得李斯心尖发颤,伏在地上,等候最后判决。然而,许久,都没有听见下文。
李斯心底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他自己都觉得这想法很不可思议。
陛下……是不是……
他嘴唇颤抖。
官场多年,他本不该天真,尤其是面前人可是始皇帝政,一个将国家大事置于感情之上的人。但是……
李斯微微一笑。
就让他天真一次吧。
遂继续伏地,静静等待。
始皇帝起身,手背于身后,仰头静静望着天幕。
【胡亥自称是遵循先帝之略,继续各项劳役,还征召五万身强力壮的士卒守卫咸阳,教习他们射箭。】
【除此之外,他还饲养不少狗马禽兽,供自己赏玩。】
【人和兽所需粮食不少,咸阳仓不够用。】
天幕标注出咸阳仓贮量——十万石。
十万石,只够五千多名士兵吃一年。如果要供养五万士卒一年,那需要将近九十二万石的粮食。也就是差不多十个咸阳仓。
人都不够吃,更别说供给狗马禽兽了。
【胡亥想出一个办法,就是从各郡县征调粮食和饲料。并且让役夫自带干粮,入咸阳四百里之内,绝不允许动车上的粮食。】
【如果秦律本来就规定不许吃车上粮食,胡亥也不需特意下旨。是以,在他看来,自己的狗也比黎民百姓重要,宁可加重他们负担,也不能缺一两狗粮。】
【民众苦不堪言,只觉得如今日子比始皇帝在时更加难过。】
【汉初,言秦朝“繁刑严诛,吏治刻深”,便是说二世时期。】
始皇帝本来就窝着火,如今彻底被点燃。
一个窝心脚就往胡亥胸口踢去,胡亥直接倒飞起来,“咚”一声重重落地,手臂正巧砸在柱子上,“咔擦——”胡亥脸色发白,稍微一动,手臂就钻心地疼。
他抬不起手了!
群臣个个义愤填膺,请求陛下狠狠责罚皇十八子。
——他们就说秦怎么会二世而亡,原来是胡亥这王八羔子在原有秦法上,更加盘剥黔首。那黔首还活得下去吗!活不下去,他们就会造反!
“父,我……饶命……”
胡亥那身体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停不下来。又用臀部和双脚惧怕地往后退。他听到始皇帝的步履轻而慢,踱到他身边,停住,黑履踩着他衣袍,于是,他往后退也退不了,被衣袍拉扯在原地。
“父……”平日里一切巧舌都无了用处,只能反反复复说:“胡亥错了,父,胡亥知道错了。胡亥再也不觊觎那个位置了,那个位置是父和大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