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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意入学者,都有一次免费听学的机会。

知府大人和织造局监督便做了第一批听学人,与一众年轻女孩一同跟在翠金身后,从南门入绣学,穿过长廊和小而精巧的庭院,来到宽敞的绣房。

几十张卷绷绣架整齐排列,有专门的库房存放各类绣地与绣线,其中一个格子便是夺目的珍珠丝,许多人见都没见过,遑论拿一团在手中欣赏。

“我看,日后织造局也不必那么费劲地考核了,直接来你这里挑人就错不了。毕竟,时至今日也没人打破你那弟子十四岁入选的记录,他那副天碧川河灯,还挂在织造局的墙上呢。”

“大人说笑了。他的确是天纵奇才,可十四岁的时候,手艺终究还是嫩。”沈如顿了顿,“不过,今时就不同了。我如今老眼昏花,比不上年轻人了。”

“沈师傅不必自谦,您这手艺放眼玉宁,鲜有谁能相……”监督大人恭维到一半倏忽停住,直愣愣盯着门口。

两个人正抬一块一人高的座屏进来,紫檀木框太光滑,遮在上头的红绸不慎滑落。

绣房瞬间安静,几十双眼睛不约而同望着一个方向,跟着那屏从门口挪到屋子正前的讲桌后头。

知府和织造监督默默对视一眼,率先走到那块座屏前,众人也围拢过去。

“这是……”

“御龙观音。”沈如淡淡一笑,“大人,方才那话,可不是我自谦。”

天空密布的浓云层层叠叠变幻莫测,像一群狰狞的凶兽,遮蔽所有天光,黑压压自四方角落带着毁灭天地的气势涌向正中,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叫人不自觉想躲闪。

可画面正中的观音大士却安然自若,静立金龙背上,双目微阖,持杨枝浇洒甘露,点点露珠好似点点星光,穿透浓云。

观音的面庞不过拇指付大小,神情端庄慈祥,惟妙惟肖,眉间一点朱砂红得像血,每一根发丝与眉睫都清晰自然,足下那条巨大的九曲神龙更是威风凛凛栩栩如生,龙鳞均匀细腻,光泽闪耀,目中不怒自威。

“这云里头是不是有字啊?”不知是谁眼毒,发现了这幅刺绣真正的玄机。

乍一看,黛色浓云里黑纹遍布,凑近细看才发现那竟是一片片密密匝匝的梵文。

知府大人盯着屏风良久,而后一声惊叹:“这是《妙法莲华经》!”

“大人好眼力。”沈如摸了摸这座屏的木框,“年后便开始绣了,前几日才送来,说是给我的生辰贺礼。可这么一个屏,放在绣庄实数暴殄天物,我便做主搬到这里,也希望每个入学的人都能看看,日后拿这个当个模子去奔,有朝一日也能成如此大才。”

“这,是不是有些太勉强了……”

“志不怕高。当年我哪里想得到,这辈子还有幸能教出这么个学生来呢。”沈如笑笑。

“阿嚏……嚏……嚏……嚏……”阿绫掩口,在门外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着凉了?”元宝正包货,抬头看了他一眼,近日素阳秋老虎回扑,早晚凉,午间却燥热。

阿绫笑着摇摇头:“怕是老师在怨我,绣学开张,我不回去帮忙还在这里躲懒。”

“……那你倒是回啊,这边有我看着呢。”元宝将包好的衣裳递给送货跑腿的小厮,替他端了一杯薄荷凉茶。

“不了,等过了八月十五再回吧。”阿绫接过茶浅饮一口,清凉入喉。

绣学开办的头一个月,不乏凑热闹的人混进去,耐心耗完了,留下的才是诚心想学刺绣的。

再者,人多容易惹麻烦。

正想着,门外就来了麻烦。

杨清泽满头大汗,摇着扇子就进来了:“有喝的没?”

阿绫刚要开口,手里的杯子便被他一把夺过去,咕咚一声将他喝剩的半杯薄荷茶一饮而尽。

近日这纨绔来的勤,也不知从哪条路子得来消息,知道他们的桑园要给皇宫供货,千方百计来套话,想借机分一杯羹。他甚至还探听到几分阿绫的身世,知道他本姓叶,不姓宋。

“阿绫呀,做生意这事,始终是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们相互交流相互帮忙,才能蒸蒸日上嘛。何况我们隔着行当,也不存在什么不方便啊,对不对?”杨清泽一屁股坐到圈椅里,胳膊肘支着中间的小方几,凑近他,“这样,你把你这路子,多少跟我透露透露,我们家在京中那也是有人的,说不准日后大家可以合作,有钱一起赚嘛。”

阿绫笑了笑:“杨兄……我背后这路子,还真不方便透露。”

“你还是信不过我!”杨清泽茶杯一搁,义正辞严,“若是别人也就罢了,这些年我怎么对你的,你心里还不清楚吗?还怕我挖你的墙角,抢你的饭碗啊?我这里的好处,你若愿意,还不是想拿就拿嘛……”

说着,纨绔起身合起扇子,走到阿绫面前,挑起他腰间那一块云团状的羊脂玉佩,近乎套得有些暧昧:“这玉好净好润,许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料子了。”

这句话倒不是恭维,一般玉佩搭的是丝线流苏,可这团白云之下,却挂着一串珍稀的七宝流苏,颗颗惊艳,尾巴上那颗琥珀更是极其罕见的金珀,被雕成了莲花珠,一看就是贡品。种种迹象都应了那些传言,这叶公子在京城的背景大有来头。

纨绔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怎料阿绫今日一反常态,竟安安静静坐在原处躲也不躲。

这下杨清泽倒是不习惯了,往日里,那贝母扇骨可没少教训他,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狐疑地抬起头,一副既错愕又无辜的面孔映入眼帘,阿绫顾不上他,正盯着门口。

杨清泽后颈莫名一麻,燠热天里打了个冷颤。

他僵硬地转身,绸缎门帘被一身材健硕腰间佩官刀的男子往一边掀开,当中露出个身段修长挺拔的贵公子,目光幽幽投射过来。

要说他一个素阳首富家的长子,大小是见过些世面的,平日里也没少陪父亲与达官显贵们打交道。可眼前这人有些不同,那看似波澜不惊的视线仿佛一张带着獠牙的巨口,隐隐的威压迫使他低下头不能正视。

再看阿绫,错愕过后浮现出满满的惊喜,且和平日里看似礼貌实则疏离的迎来送往大有不同,眼波盈盈,柔和地像是要将人连骨头都融掉:“你怎么来了?”

阿绫甫一开口,门前那人目中的凌厉瞬间软下去:“我不来,你是要一个人过生辰吗。还是说……有别的安排?”他徒手摸了摸阿绫腰间的玉佩,眼角睨过局促的杨清泽。

“不是。碰巧罢了。这位是杨公子,今日是来找我谈生意的,并不知是我生辰……”阿绫温声细语,一点不避讳与这人的亲昵,掏出帕子替他沾了沾鼻尖,“外头热吧,你前前日叫人送来的葡萄和蜜瓜冰鉴里还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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