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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绫选了三层罩纱,最里头是月白,中层是米白,最外头则是绣了芍药的深青。若是想给屋里照亮,就将外头两层都掀起,若只是为夜里留一束光,便三层一起放下来,免得耀眼。
看样子,太子殿下也是初次验收这收拾好的院子,他边说边四下检视,最后走回床前,摸了摸铺平整的被面,倚着架子床的角柱靠坐下去,低头用力搓了搓眼睛,浑然不觉眼角都被揉出血丝来,一看便是疲累干涩至极。
旰衣宵食政务缠身,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精力去准备这一切……
阿绫胸口闷闷的,千言万语,任哪一句也表诉不出当下所思所想,那些谢意都太轻了。
他默默爬上床绕到云珩背后,拨开了那双没轻没重的手,替他揉按着头顶的穴道,九旒冕沉重,压在头顶上久了定要头昏脑涨。
云珩果真受用地闭上了眼。
阿绫缓缓开口:“其实,在排屋里住惯了也没什么所谓的。现下也不冷了……”
“不成。四喜说,那些个排屋里头都简陋的很,有些还漏雨,春天里墙角会长菌子,住久还会得痹症,你如今年纪还小便不觉得,好多上了些岁数的宫女太监,一到阴天下雨便骨头疼,厉害的走路都跛。其实早前我跟父皇提过统一整修,可他却觉得宫人们大多在外城有家,排屋只睡个觉罢了,何况修葺期间,这上千宫人也不好安顿,需得从长计议。我细想了想,叫你像其他人那样去外城置个小宅子有些浪费,干脆物尽其……用?”
天旋地转,云珩睁开眼。
他骤然被推倒在枕上,阿绫像只猫,埋头在他衣襟里默默不语。
他伸手转了转眼前发髻中那根柿柿如意,又摸着阿绫的头顶:“怎么了?”
那人抬起头,皱着眉,似笑非哭,眼眶殷红着,开口还带着软哝哝的鼻音:“殿下……不要对我这么好。人常说,尝过甜的,就再吃不得苦了。”
云珩呼吸一滞,又被这双皎俏眼眸中的泪花击中心头,不禁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眉心痣,“有我在,阿绫不会再吃苦。”
阿绫抓住了他的手,往自己心口处按下去,什么都没说,可那只手却在轻轻颤抖。
每一次心跳都重重敲在掌心中。
云珩甚至能感受到那份从心头蔓延开的疼痛,因为他也在无数个与阿绫共度的瞬间里品尝过这种甜到极致的冲击,让人受宠若惊,担心无力偿还,又惧怕这些拥有迟早失去。
“阿绫不怕。”他怀抱着那颗脑袋,柔声安慰,“我永远和阿绫在一起。有我一日,就有阿绫。”
阿绫重重一抽吸,撑起身体,爬到他正上方,狠狠吻下来。
“唔……”云珩的牙齿被磕疼,下唇也被磕破,亲吻里混入一丝血的甜腥。
阿绫鲜少这样焦躁,云珩悄悄睁开眼,恰巧一滴滚烫的眼泪顺着阿绫的睫尾低落,落到他的眼角,在他的颊边划出泪痕。
仿佛哭的人是他。
果真,阿绫解他衣带时,伸手擦了擦那条半干的泪痕,心疼地俯视着他,甚至有些犹豫。云珩笑笑,替他将没脱完的衣服统统剥了下来,又将人一把揽进怀中,咬起了耳朵:“愣着做什么……晚些时候我还要回宫……嗯……”
他浑身一颤,被阿绫丝缎一般细腻的手掌抚过,叫人欲罢不能。
屋外雨势渐盛,细密的沙沙声织起一道天然的屏障,让屋内的人产生了与世隔绝的幻念。
云珩也不知为何,见到阿绫半滴泪花就不由自主化身成一只发了春的畜生似的,难以自持。
朦胧间,他发觉阿绫的眉心微微蹙着,这才意识到,那人并未像往常一般,将两人都照顾好。
他伸出手,轻声道:“别只帮我,阿绫,我们……一起……”
可阿绫却摇摇头,缓缓将他一双手腕拉起,交叉按在头顶,一字一句,轻声却郑重:“云珩,我想要你。”
“嗯?”云珩愣住,他不知阿绫这话是说岔了,还是自己理解岔了。
直到那人垂首在一侧胸前,轻柔的舐咬令他浑身酥软。
“你……嗯……你怎么……”云珩满腹狐疑,先前阿绫并不懂什么花活情趣,只会直奔主题,可眼下却……叫他有些招架不住,连声喟叹混着急促的喘息脱口而出。
“我看过了。”阿绫摸到床头的三白香脂,白瓷细碎的碰撞叮咚一响,一股浓重的茉莉香让人晕头转向,“殿下看过的,我也都看过了……”阿绫探头,舌尖在他耳软骨处打了个圈,“我尽量轻一些,若是疼,不要忍着。”
“等等!呃……阿,阿绫……”
***
用力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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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珩浑身的汗都要蒸干了,脱力地歪歪头,看着那一桌子早已凉透的饭菜无奈苦笑。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心软留手。
不过……这事在上头,在下头,在外头或是在里头,好像也没那么要紧,只要是阿绫,要他怎样都可以。
他转过头,阿绫抓着他一只手,侧卧在身边,一副舒爽极了又困极了的样子,双眼越眨越慢:“云珩,还有两个时辰宫门才落锁,睡一会儿再走吧……”
“好。”他伸手,抚上阿绫的眉眼,再拿开来,那双漂亮的眼眸便阖紧了。
“阿绫……”
“嗯?”那人声音很轻,像只打不起精神的小兽,蜷在被子里,抱着他取暖。
“你是早就想好么……”云珩将脑袋又挪近他一点,“想好……要这么对我?”
“嗯。”阿绫下意识回应道,“不然,你哪里做得好这个……”
……
“嗯?”云珩一愣,敢情他是嫌自己……笨?
他看着阿绫平静地睡脸无奈一笑,屈起手指,轻而又轻地弹在他光洁饱满的额上:“放肆……”
他默默躺了一会儿,待阿绫彻底睡沉,撑着一把又酥又酸的骨头起身,迅速理整仪表。
虽困乏至极,可他不敢睡,这眼睛若真的闭了,怕就起不来了,但太子岂能随意在宫外过夜。
就像太子要起的比鸡早,做得比牛多一样。守规矩得不到夸奖,若敢犯戒,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回头替阿绫拉一拉被子,遮住了红润未消的肩头,那里还留下了几道自己没轻没重的抓痕,微微渗血。
云珩不自觉替他吹了吹,低头检视自己的指甲,很整齐,却还需要磨得更短更圆一些……
“殿下。”垂花门外,四喜和小钱正分食绿豆糕。
“回宫。”云珩看了一眼小钱,“你留下,等他醒了送他回去,顺便把霜月送回太仆寺去。”
“是。”
绕出小道,穿过王府,云珩停在覆雪面前,最终叹了口气,将缰绳塞给四喜:“让覆雪陪霜月一起待着吧,我坐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