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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替他答道。

“嗯……那,你来替殿下缝合如何?这些事本该太医院的学徒来做,可今日实在匆忙。”太医感叹道,“你年轻,手够稳。”

第71章

“我?缝伤口?”阿绫蓦地缩回手去。

“不用怕,比你那些啰里吧嗦的刺绣要简单得多。只要将刀口这两侧皮肉对准了,叫它们能好好合到一起去就成了。殿下年轻,不出十天半个月就可以长好。”

“可,我不会……”他不只是不会,见都没有见过,这可不是绸缎,是人皮啊,云珩的手,岂能儿戏。

“不妨事,我看着你缝,保准没事。”太医挑挑下巴,“若不是老臣年纪大了常常手抖,便自己上了……你若实在怕,就叫木棉来吧。”

阿绫定了定神,看着云珩:“那,我来……”他咽了咽口水,坐到云珩身侧,“要如何走针?”

在太医手把手的指引下,阿绫用火炙烤过银针,鼓足勇气下了第一针。

针头刺穿皮肉的一刹那,他心头一紧,不禁想起当年在刑部被绣针扎进指甲缝里的一刻,登时一抖,立即抬起头。

云珩目光沉静,甚至还对他翘了翘唇角:“没感觉。继续。”

“别抖啊,刚才不还好好的。”太医用另一根长针指明下一针位置,“往这里走,勒紧些。”

不能抖。

他引以为傲的不就这么一丁点能耐了么。

阿绫缓了缓神,聚精会神盯着露出嫩肉的伤口,摒除杂念,一针一针接下去,等数个伤口缝合完成,后背已不知不觉被汗水浸透。

太医开了外敷的金疮药方子给木棉,一路往殿外走出去:“这生肌散每日换三次。切记,这只手绝对不能沾水,入口的膳食也要清淡。哦对了,若是睡下后发热也无需惊慌,天亮了退不下来再叫太医院的人来施针不晚,殿下肠胃弱,不要轻易灌汤药。”

“等等!”阿绫追了上去,“姑姑,我送太医出门吧……”

木棉一愣,点了点头,又回去张罗着将放凉的洗澡水重新换成热的。

“太医……殿下的伤口这样深,能完全恢复么?他日后还要写字,要骑马,要练剑的。”他刻意避开了云珩才开口询问。

“……眼下尚且不能断言,需得要观察几日。不过,依我多年行医浅见,应当是不太妨碍殿下写字骑马……至于练剑……”太医面色凝重,却也没盖棺定论,“十日后,我会来替殿下拆掉缝线,到时候依照筋肉愈合的状况,大抵能断出个结果来。”

“也就是说……有可能,愈合不好……”阿绫想起那些摔断了腿便要跛脚一生的可怜人,胸中乱成一团,只期望太医能给他个心安。

“……老臣定当尽全力……”老太医当然不能自断后路,把话给说死了。

他忍不住一阵失望,即便他知道,太医医术再高明,终归只是个凡人,不是大罗金仙。

阿绫忧心忡忡回到寝殿,灯烛熄灭了多半,云珩右手已经缠好一层雪白的纱布。一见他进门,不由分说叫人扒了他沾血的衣裳,皱着眉抱怨道:“不进去沐浴还跑出去吹冷风。”

“……”阿绫轻轻拂开四喜的手站在原地。

四喜望向云珩,见太子殿下轻轻一点头,便示意所有人都下去,将门从外头合拢。

阿绫走到云珩面前,看着那只手说不出话来。

云珩的脸苍白如纸,眼中难掩疲倦,却依旧打着精神冲他浅浅一笑:“你缝线这么熟练,我看那太医很想将你收做学徒。”

“殿下……”他想问一句疼不疼,又觉得无济于事,改口道,“累了吧?从一早折腾到现在,快睡吧。我刚刚问过太医了,这伤就是看着严重,很快就能长好的。”说着说着,他眼眶又开始发酸。

云珩久病成医,受伤是家常便饭,这种话能骗过他才怪。

可对方却没有戳穿他,只淡淡道一句:“好,那你去沐浴,泡一泡热水。等你泡完了,我擦洗一下就睡。”

“嗯。”阿绫知道他爱干净,“那,殿下先洗我再泡。不过太医说手不能碰水,我们小心一些。”

*

云珩用力眨了眨眼,还未等他寻思出阿绫口中那个“我们”是什么意思,就被牵到了屏风后。

阿绫不声不响解了他中衣系带,替他剥掉了衣服,那几根柔软的手指自然而然擦过皮肤表面。

尽管寝殿里暖得能开花,可云珩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依旧不可抑制地炸起了大片的粟皮,一颗心险些当场被他吐出来。

“殿下,是冷么?”阿绫用手背触他额头与侧颈。

“啊不,不冷……”云珩心虚地躲了躲,“你,你是要……”

“殿下只有一只手,沐浴不方便吧……”见他不自在,阿绫犹豫着放开了手,“不然,我去叫四喜进来伺候吧……”说完便转身要走。

“不是!”云珩慌忙抓住他的肩。

阿绫回过身,低垂的眼眸中尽是毫无道理的自责与歉疚。

云珩从来知道,这个人性子倔,心却太软。眼下,若是不为自己做些什么,他是绝对不会安心的,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那还是,你来吧……”

云珩迈入没过胸口的药浴坐定,热气蒸腾中,他终于能放下心来歇息半刻了。如山的疲惫压下来,他闭着眼靠在桶沿,深深呼出一口气,想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摒弃。

云璿的处心积虑,父皇的怀疑,方淳容的如遭雷劈,少师的无可奈何纷纷闪过,而后,画面停了下来,阿绫一袭月白袍子倚在朱红的柱前缓缓倾杯,灯光映照下,眼神藏在羽睫的阴影下……一想到那是为了他而失意神伤,原本沉重的思绪忽然变得轻飘飘的……阿绫今日为他醉酒,为他拈酸吃醋,还冲他耍性子发脾气……若不是这莫名其妙的刺客,今夜该有多美……

阿绫拿着一块浸水的棉帕子,轻轻替他擦洗着露出水面的肩膀与擎在一边的右臂,轻柔至极。

擦到脖颈时,动作明显顿了顿,半晌在云珩耳边叹出一口气,小心翼翼擦拭过去,可转眼,棉布又停在了胸口剑伤留下的那处痕迹。

云珩睁开眼,发觉阿绫正愣愣盯着他的陈年旧伤,傻傻问道:“殿下……你疼吗……”似乎也不求个答案,阿绫苦笑,“做太子做得这样遍体鳞伤,很疼吧?”

云珩的心狠狠一跳。

他原想否认,可话到嘴边,眼见着阿绫辛苦忍了一晚的眼泪终于决堤,他竟鬼使神差地沉默了。

他的思绪不禁被那一颗一颗浑圆晶莹的泪珠吸引,聚精会神看它们一连串滚落,落进水面又消失不见。

掌上的麻药药效已渐渐退去,阵阵剧痛从手心蔓延而来,疼痛与疲惫让他失守。想到他正泡在阿绫滚烫的泪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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