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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浅淡的观音痣,倒真叫人看出一丝超然慈悲的仙佛之相,神似他无事玉牌上那尊美貌的观音。
“殿下。”四喜骤然开口,扰了他难得的惬意。
云珩忍不住皱了皱眉:“嗯?”
“今日晚膳在哪儿用?”四喜低着头。
“晚膳?”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一个多时辰就这么不知不觉被他盯过去了,还以为刺绣无趣呢。
“等等吧,我还不饿。”
“是。”
窗外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座位,将完成的绣品上交评判,再转身进了排屋等候。
待到傍晚,院中人退的七七八八,那些绣绷也跟着撤掉,变得空荡荡,只零星几人还在埋头苦作,阿绫就是其中一个。
云珩叫四喜从外头馆子随意置办了一桌菜提了回来,客客气气邀吴大人作陪。
不想吴和洲也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往窗外望过去。
“吴大人?可是这饭菜不合胃口?”
“啊,殿下,容下官失礼……请稍待片刻。”接着,吴和洲叫来了下人,吩咐道,“还是照例,找个机灵点的替他守夜,再加两盏灯。点心和参茶都备好,他若真支撑不住,赶紧灌几口。”
来人也不多问,一颔首,转身便退走。
云珩属实好奇:“是哪个得吴大人如此青眼?”
吴和洲叹了口气:“回禀太子,倒也不是心有偏颇,只是,下官忧心出事罢了。”吴大人隔窗指了指院子西北角,“那个孩子昨夜就生生熬着没睡,也没吃东西,只喝了几口茶水,下官是怕他力不能支,累出个好歹……”
“不吃不睡?两日了?”云珩一愣,搁下了筷子。
“是……”吴和洲一张脸拧成苦瓜,“哎呀真是年轻气盛过了头,属他胆子壮……”
入夜,院落只剩那一架绣绷。
除了阿绫,所有人都已完成绣作,进排屋歇息了。
吴和洲亲自替他点了盏灯,站在卷绷前。
好奇心重些的姑娘们交了绣品没事做,索性也不声不响在阿绫身后围出个半圆,彼此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阿绫充耳不闻,安安稳稳捏着一根细小金针,神游绣布间。
云珩算是看明白了,不绣完,这人别说休息了,眼都不会抬。他叹了口气,迈出门槛,在月色里走向那被灯烛照得透亮的一角。
靠近阿绫,他适时抬起一只手,制止吴和洲对他行礼。
扫了一眼茶盘,他伸手取了一块去火气的绿豆糕,一掰两半,众目睽睽之下,微微一倾身,递到阿绫嘴边:“张嘴。”
果不其然,那人闻声未加思索便吃下去,根本不关心身旁都站了些谁,谁喂的,吃下肚的是什么。
那几颗整齐的牙齿轻轻划过指腹,云珩摇摇头忍不住笑了,随手将剩下半块自己吃掉,一转身正对上吴和洲那双快要瞪脱了窗的眼珠子。
太子殿下镇定自若,指一指屋子,装作不察觉周遭的躁动,就这样漫不经心地踱了回去,留下一众人瞠目结舌。
这南边的绿豆糕和京里不一样,加了糯米和油,少几分绿豆原本的甘甜松香,却软糯柔韧有嚼劲,就像这里的人,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执拗得很。
说是两日考核,可谁也没料到,竟真要在这排屋里睡两夜。
天蒙蒙亮,老绣匠们前后脚赶到,却迟迟等不到宣判结果。
最后一片尾羽的银边收针,阿绫如释重负,长长舒一口气,放下金绣针,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腕,而后用剪刀拆掉固定用的棉线,将烟云绡小心翼翼取下。
从凳子上起身那一刻,原本清明的神思轻飘飘升起来,眼见着要离他而去。他一阵恍惚,茫然地左右环顾。
周围是何时围满人的呢……大家绣的如何了?难不成自己是最后一个?
起初他一时忘情,起了张不小的图,原也没有十足把握,好在是完成了。可是不是已经超过时限了?
阳光落在脸上暖洋洋的,令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他依稀辨认出面前这位是主考,于是赶忙僵硬地颔首探身,双手奉上那张一尺三寸见方的绣片:“大人。”
主考丝毫不怠慢,双手捏住绣地左上和右上两角,提起平整的绣片,一众老绣匠们凑近了细细审视着。
什么体力不支,针法大打折扣,显然都是他们多虑。他们甚至极难分辨这只鸟是从哪里起针,又是从哪里收了针,青蓝色到雪白色过渡均匀,鸟儿的羽毛在半空抖动,仿佛要扇出风来。
“哇……”外圈被绣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年轻姑娘们口中发出惊叹,似乎全然忘记这只精美绝伦的鸟儿与自己上交的绣作是竞品,“这是什么鸟啊?”
“不知道,羽毛这么好看,好像凤凰啊……可是,有蓝色的凤凰吗?”
此神鸟,不具凤凰周身浴火席天卷地那百鸟之王的气势,反倒显现出绰约柔美,尤其是身后拖曳的几条纤长尾羽,似孔雀尾,却呈波浪状起伏,灵动飘逸,柔软至极。
大鸟昂首展翅,周身洒下点点星光。
分明是一只翱翔于夜空的青鸾。pr
“这银线乃点睛之笔啊……落针处极为精巧”老绣匠的手指隔空描出几处轮廓,“头冠,翅缘,尾尖……再多些,画面便没有这般幽静,反而显得富丽堂皇,落了俗气。”
刺绣无非也就八个字,平齐细密合顺光匀。
几个绣匠赞不绝口:“针脚,排丝,皮头都没什么好挑剔……他可当真是,祖师爷赏饭吃啊。”
“……这次统共也没几个人用一丝二丝,他还绣了这么大一幅……”老绣匠转过头,“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阿绫听到七嘴八舌的问话,刚要答,可直起身的刹那间,主考大人官服的那片石青色在眼前晃了晃,困倦疲劳铺天盖地,他险些就要这么倒下去。
朦胧中,好像有什么人扶住他,那人将轻声絮语送入耳畔,半哄半嗔:“真是的……阿绫,先别倒,进屋再睡。”
“嗯……”自阿娘离开,多少年没人这样贴着他的耳朵哄他了。他睁不开眼,就这么被人半抱半掺带着走,踉踉跄跄进了间什么屋子。一接触到了柔软的被面,他瞬间便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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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珩将他放到昨夜自己小憩的罗汉榻,四喜已经替他脱掉了鞋子。
“殿下……认得他?”跟在身后的吴和洲一旁探头探脑。
云珩眼角淡淡一瞥,没有做声,只见那发问之人噗通跪地:“下官失言……”
“哪里。吴大人去宣判结果吧,外头那些绣匠们也都辛苦两日了。”
“是……”
吴和洲转身时,云珩瞥见了他手中那张绣片。
“等等!吴大人留步。”他起身走到门口,“这只青鸾,各位可是看过了?”
“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