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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么?什么时候取的名?”
“阿绫,绫罗绸缎的绫。希望他一辈子不愁吃穿。”
宋映柔一边绕着屋子踱步,一边对着肚子里的小人温声细语:“阿绫累了吗?可是娘亲想多做些,多攒些银子,将来给我们阿绫多备些嫁妆。”
“万一是男孩呢?”沈如嗤笑一声。
宋映柔面色一滞,叹了口气:“男孩子也可以叫阿绫……攒了钱上学塾,取娘子……只是,我盼着是个女孩。”她叹了口气,一手反撑着腰,一手扯紧宽大的衣料,裹出肚腹的轮廓来,缓缓走着,“老师你看,老人家说肚子这样圆圆的,便是女……嘶……”她倏而停步,倒抽一口气,想找个什么东西依靠。
“怎么了!”沈如吓得一激灵,忙接住那只悬空的手。她自己没生过孩子,只在年头上捡来个死了爹娘的两岁小童,如今也是头一遭照顾有孕之人,多数时候两眼一抹黑。
“嘶……没事。他好像,翻了个身。这几天都不大安稳,可能是天太燥,夜里睡不好的缘故。”宋映柔轻轻抓住她的手。
“……又睡不好?”沈如扶她慢慢坐下。
宋映柔不以为意,怀孕,生子本就是女子拿命去搏,谁还敢奢望安安稳稳不成。
何况他的阿绫已经足够乖巧懂事,连缠腹的痛楚都与陪着她一同挨过去了。
她隔一层肚皮按了按依稀凸出来的小拳头,轻轻安抚肚子里的小家伙,抬起头,单手拆开沈如刚刚提进来的锦缎包袱:“这是?”
沈如犹豫着展开了布料,银光融于经纬间,随着抖动闪闪烁烁。
“织银?这是御贡提花罗吧?”宋映柔接过轻薄贵重的衣料。
“嗯。宫里赐给谢知府的。他家二夫人要赶做一身衣裳……褙子和马面都要绣……算了,你这里赶不及,还是我来吧。你就慢慢绣完这画,别熬着。”说完沈如将花罗仔细包回包袱,提着就要走。
“等等,老师,她什么时候要?”
“眉子绣桃花,裙子要大片的石榴花鸟,前后的裙门都要……就给了十日。”
宋映柔略一沉吟:“还是我来吧,赶得及。您手伤还没好,何况手头那一批妆花缎还没织好吧?刺绣我能替您,妆花除了您可谁都不会。到时候交不出货,得罪了老主顾,不值当。”
“可是你……”
“老师,不相信我吗?”她定定看着沈如,“我何时候让您失望过?”
沈如狠了狠心,咬牙点了头:“那我先干完手头的妆花缎,之后再帮你一起绣裙门。”
时间紧迫,又是御赐的料子,除了宋映柔,也的确没别人可托付了……
要说沈如带过那么多个徒弟,手艺最好的也只这一个宋映柔。
四年前,明明已经好好将她送进了玉宁织造局,也很快坐到了一等绣匠的椅子上,可两个月前的十五,她却趁着月色背着行囊跑了回来。
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沈如收留:“老师,我只需一个遮风挡雨的屋子和粗茶淡饭。”
沈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徒脱掉宽大衣物,一层层解开紧缠腰间的白棉布,原本平坦的肚子就这样一分一寸地鼓起,里头竟藏了个六七个月大的胎儿。
“……是谁的?”她气得发抖。定是有人欺辱她徒儿无依无靠……
宋映柔抬起头:“是谁的都无妨,反正都是个不要他的……他今后有我就足够了。”
后来沈如又旁敲侧击几回,皆被左躲右闪搪塞过去,宋映柔打定主意不透露分毫这孩子的来历,沈如见也没人找来,便不再追问了。毕竟,向来安分守己的姑娘家未婚先孕,最难受的定是宋映柔自己。
沈如只期待这肚子里的小家伙真能是个女孩。女孩乖巧又贴心,今后跟在她们身边学一学手艺,虽不能叫她大富大贵,可一技傍身求个温饱总是好的。
织银料子铺开,小心拉紧,固定进卷绷绣架。
绣样都在心中,只消定下几个方位点参考,宋映柔便开始穿针引线,她与别的绣娘不同,几乎不需提前勾画,可直接起针。
每日从天亮起,她一坐就是七八个时辰,银针引着丝线来回游走,绣完衣眉绣马面,全玉宁府怕是没人比她手更快,眼见着马面裙门上的石榴树愈发完整。
时间紧迫,偶尔夜里睡不安稳,她也不愿浪费时辰,起身坐在绣绷前穿针引线才能静下心。
最后几针收起时,烛火已替换成天光。她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撑开窗子,将料子小心翼翼折好,准备送去给沈如,叫制衣匠剪裁成型。
不想一只脚才迈出门槛,下腹与后腰便是一阵剧痛袭来,腿上骤然感到了湿润。
她扶着门框不敢擅动,后背窜出一层汗。清晨才下过雨,微凉的穿堂风一过,她后颈的汗毛都倒立起来。
昨夜就是因为这一阵一阵的疼才睡不着,不得不起身的,她急忙回到床前检查了衣裤,发觉自己见红了。
坐在床边算了算日子,明明还有十几二十天才到日子啊……月份大了之后的确时常腹痛,可都没有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感觉,阿绫怕是要提前出世。
头胎通常都要折腾个三五天的吧……她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打圈揉着发硬的肚子,心中默默安抚道:还有绣画没有赶完呢,阿绫要乖,再等等,容阿娘把手头的活绣好。老师对我们诸多照顾,我们不该在这节骨眼给她添麻烦的,对不对?
仿佛听懂她的话似的,直到她隔天绣完那副山水,肚子里再没什么忍耐不住的动静,只在夜间休息时抽痛过几回。
两日后,沈如接过绣画,发觉她脸色不对:“你这几天是不是又没睡好?”
“我……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腹中的阿绫仿佛是忍耐到了极限,折腾起来,宋映柔咬住下唇急促抽气,脚下洇开一摊水迹。
“你这是!破水了?肚子疼是不是?”沈如大惊失色,扶她缓缓穿过院子,中途因为剧痛几经停歇,几十步路愣是磨蹭了一盏茶,“几天了?见红了么?”
“见了……两天了……”下腹坠胀得厉害。好不容易挪到床前倚着床头坐住,又是一阵剧痛,她忍不住痛哼连连。
“怎么提前这么多!定是你最近劳神过度,累着阿绫了。叫你别逞强别逞强你就是不停,撑着点啊,我叫人去请稳婆。”沈如转身,却被一把抓住衣袖。
“老师不要……别……”她嘶嘶呼气,“我……自己来……就可以……我,问过郎中…..嘶……”
“别胡闹!不要命了么!”沈如只当她是疼糊涂了,头胎哪里敢自己接生。
“不行!老师……求你了,稳婆不行……”她眼眶蓄泪,不知是疼得还是急的,“不能叫稳婆知道……玉宁上了册子的就那几位稳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