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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当真是有魔鬼的。

老虎算什么,猛兽算什么,再凶恶再残暴的猛兽,也比不过魔鬼嗜血食肉者残暴之万一。

死的那一年,沈媚儿只有十八岁。

她被人做成了一只精美的人彘,死后,连魂魄都无人敢收。

像是真真切切经过这一回,太痛了,那种痛苦,痛到每一寸皮肤,每一寸肉骨,痛到喉咙烂掉,耳朵聋掉,痛到四肢无法动弹,犹如碾碎再造,痛到恨不得神魂俱灭,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消失掉。

又像是一场噩梦,只是,那梦境太过真实,太过惊恐,也太过冗长了些。

以至于,当沈媚儿醒来的那一刻,整个身躯都仿佛被钉在了炕上似的。

她手抬不起来,痛。

脚抬不起来,痛。

她喉咙烂掉了,发不出一丝声响。

她耳朵聋掉了,世界一片死寂。

她整个人仿佛身处在一片混沌世界里,浑浑噩噩,感受不到生的鲜活喜悦,感受不到死的痛苦惊恐。

直到,一滴滴眼泪打落在她的脸上,一声声低低啜泣缓缓将她拉入了现实。

这才浑浑噩噩的醒了过来。

是一场梦罢!

不然,怎么会逃离得了那个地狱的。

是一场梦罢!

她不过是惊吓所至,惊魂失散,这才导致邪气入体,做了这般恐怖如斯的噩梦。

是的,一定是梦!

不然,她怎么还能完好无损的躺在自家大炕上,怎么还能重见天日,得以窥探到那温暖炫目的日光,怎么还能重获听力,得以偷听得到这咿咿呀呀、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

二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暮春之际。

清晨,一抹暖阳从被凛冽冬风冲破的窗户纸里钻了进来,打在了暖和温馨的大炕上。

炕上,沈媚儿微微颤动着手,只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第一次鼓起了勇气,缓缓将垂落在了被窝里的手,缓缓抬起了起来。

浑身,有气无力。

手臂,筋骨俱断。

疼。

好疼。

可沈媚儿只咬牙了牙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终于,手臂抬起了起来。

沈媚儿将手抬手,小心翼翼的去抓那抹暖阳。

金色的光芒洒在她的手心。

她颤着指尖,微微一握。

抓到了。

终于抓到了。

眼角一滴泪水滚落而出。

可沈媚儿却兴奋不已。

是真实的。

娘亲是真实的,爹爹是真实的,那个不听她话的弟弟磊哥儿是真实的,就连这抹阳光亦是真实。

暖和,真的好暖和。

那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如今,她终于醒来了。

6. 006 嚼牡丹。

一大早的,小元氏已进进出出里屋十数回了,生怕她一离开,女儿便会害怕,故而每隔上一阵,她便会掀开帘子进来走动一遭,一会儿摸了摸沈媚儿的脸,让她继续睡会儿,一会儿过来给她理了理被子,一会儿又怕炕烧得太热了,怕烫着她。

媚儿一连发烧昏睡了好几日,好几日滴水未进,今儿个早起虽吃的不多,到底是开口吃了些。沈老二见女儿能吃东西了,一早从山下下来后,早饭都没来得及扒上几口,便赶忙赶着他那骡子车去了镇上,专门去镇上给女儿买她最爱吃的八宝榛子鸡和蜜浆。

成记榛子鸡每日只售二十只,若是去得晚了,一准便被卖光了,那蜜浆更是金贵之物,吃了能够美容养颜,村里村民们得了上好的蜂蜜全都舍不得吃,全都攒着往镇上送,是可以卖钱的,得了钱财可换盐巴和米面,能够吃上这等甘甜之物的,多为镇上或是县城里头的殷实之家。

沈媚儿生得美貌,去舅舅家时,得知蜜浆吃了能够美容养颜,她虽出生农门,却一贯娇俏精细,自打知道这个作用后,此后每月一罐的蜜浆是万不能少的。

那头早饭还没用完多久,小元氏便开始张罗筹备午饭了。

年前,沈老二去山上打猎时,在山上的山洞旁发现了一只断了腿的野鸡,活的,就是断了翅膀和腿,瞧着该是被山里头的野兽啃追所至,山鸡还小,打回来后,小元氏见没几两肉,便将山鸡单独养了起来,几个月后,倒是肥了不少。

如今沈媚儿大病初愈,小元氏一早便吩咐沈老二给它放了血,中午给女儿炖野鸡蘑菇汤吃。

这会儿,太阳底下,小元氏卷起了袖口,正在拔鸡毛,令磊哥儿守在屋子里陪着阿姐。

沈媚儿已在炕上躺了几日几夜,睡睡醒醒间,睡得并不踏实。

迷迷糊糊之际,被一阵糟杂之声给吵醒了。

不像是远处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就像是屋子里外似的,一会儿是小孩子的嬉笑追赶声,一会儿是粗大的大嗓门声,一会儿又尖尖细细的,没个消停。

沈媚儿在炕上嘤咛一阵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外头日头很大,瞧着又是一片暖阳。

寒冬刚过,这般暖阳,着实令人心情愉悦。

高烧已渐渐退下了,恍惚惊愕的神色,也早已在浑浑噩噩之中,渐渐清晰明朗了。

花了三日三夜的时间,沈媚儿终于慢慢接受了重新醒过来这个事实。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以及,眼鼻酸涩。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世间难道当真有鬼神不成?

不然,怎会出现如此离奇之事。

这事,沈媚儿想破头皮也是想不通的,她从来不是个聪慧之人,要不然,当年怎会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偏要作死的去自寻死路呢?

许是垂怜同情她上辈子死得太惨,又许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她的忏悔祈求,老天爷这才得以开眼,重新恩赐了她这一次机会罢。

躺在炕上,呆愣了好几日的沈媚儿终是渐渐想通了。

她不想去考究为什么人死了还能复活,也不想去考究,怎么重新回到了十五岁时被老虎险些叼走的这一年,更不想去考究就这样生生活过来了,是不是某一日又会死了去,她只知道,哪怕只重活一日,她也要将这一日过好了,哪怕这只是她身陷囹圄时的一个虚幻的梦境,她也要咬咬牙,将这个梦做到底了。

重活一次,不知世事的沈媚儿才知,自己前世究竟有多愚蠢有多骄纵了。

她打小是在蜜浆里泡着长大的,从来没下过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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