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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思绪才会微微动一动。我抬眼望着他。
高毅笑眯眯地捋着花白的胡须,说:“想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老臣可以告诉王爷,但王爷要答应老臣一件事情。”
我看着他不语。
他说:“王爷答应老臣多出去走走。等北边一有消息传来,老臣就来告诉王爷。”
我低着头不说话。我不想出去走,也不信他会不告诉我。
可他还真不告诉我了。
接下来好多天,他都只给我讲平日里的趣事,只字不提北边的战局。
我终于忍不住哑声开口问了。
高毅笑得像只老狐狸:“老臣的条件,殿下还没有答应。”
我无言地和他对视片刻,看向一边的春梨。春梨立刻为我披上披风,挽上发髻。她笑得灿烂又开心,说:“今儿出太阳了,暖和。王爷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高毅笑眯眯地盯着我,说:“老臣一把老骨头,就不陪殿下散心了。老臣让我那孙儿陪您去。”
什么叫陪我,明明是监督我。
我心里难得的抱怨了一句。
高兴牵着匹枣红色骏马等在王府门口,见我出来,和善地笑道:“我来为王爷牵马。”
当年我和他在射场有过一面之缘,这位南五营参将,如今已是副将。只不过他名叫高兴,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上马有些吃力,他轻扶了我一把。御风沉默地跟在后面。
高兴和高毅一样话多,一路都在说话。他带我去了军营。将士们正在操练,动作整齐有力。擂台上有两人正在比武,打倒又爬起来,再打倒再爬起来,像是有用不完的精神气。
我看着擂台,看到他们无数次跌倒又爬起,听到围观的将士不停喝彩鼓劲。
他们真强韧,能无数次重新站起来。可我只是跌倒一次,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是这样的软弱。
季明尘曾说,我像温暖的小木屋里一株名贵的剑兰。美好却脆弱,要捧在手心好好呵护,不能受一点摧残。
我说那你会不会觉得我难养活。
季明尘笑了,他说脆弱就脆弱吧,他会永远庇护我,为我隔绝风霜雨雪。
可是他却食言了。
高兴早在我看擂台时就牵停了马,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要不要让他们过来打招呼。”
我还没有说话,将士们就已经发现了我们,雄浑的声音齐声喊道:“高副将!”
高兴说:“这位是闲王殿下。”
将士们又喊道:“见过王爷!”
雄浑的男声震响我的耳膜,满目铁甲长枪。我想起草原上的军营将士,骰子和烈酒,我像是突然醒了过来,有种如梦初醒的错愕感。
原来这就是恍若隔世。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昨晚我摸着床沿的刻痕一遍一遍地数,已经有了七十六道竖杠。
日暮西斜,马儿驮着我慢慢往回走。
高兴指着一处对我说:“游山的枫叶红了,殿下空了不妨去看看,散散心。”
我抬头,漫山红枫撞入眼帘。
我怔怔地望着远山,呼吸都轻了。
那一年月下初见,他身上的红衣比满山红枫还要耀眼。我说我要带他去看红枫。第二年他醉倒在我怀中,我始知绿枫不输红枫半分。他在月色下给我烤兔肉,烤红薯,戏谑地拿交杯酒的事情逗我。第三年……我终于又等来了红枫,可他已经不在我身边。
只是不知在我垂垂老矣之前,是否还能等到一次枫叶转红。
空灵的木鱼声传来。
我蓦然回头,看见一座寺庙。我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
沉静的檀香味扑面而来,缭绕上升的灰白香烟中,苍老的和尚闭眼跪在蒲扇团上,手指稳若磐石,一下一下敲击着木鱼。
小桌案上放着一本破旧的书。我看过去,认出了两个熟悉的字。
早在我认识“回来”和“想念”之前,我就认识他的名字。我让他写给我看,我自己偷偷地一遍遍摹写,比其他任何字都要熟悉。
我说:“这书上写的是什么。”
老和尚敲击木鱼的手没有停,他依然闭着眼睛,却缓缓开口念道:“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而今尘尽光生,照破青山万朵……”
原来这是一本偈子。
木鱼声停了。老和尚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双比冬日的湖泊还要平静的眼眸。他悲悯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我觉得自己被他洞穿了。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施主,请回吧。”
“佛不渡你,自有渡你之人。”
我说:“渡我的人已经走了。”
老和尚不再说话,木鱼声又响起了。一声又一声,沉稳又平静。
我呆呆地站了许久,直到夜色渐深,寺庙中点亮了烛光。我才离去。
一个小和尚追上来,给了我两本书。一本是刚才的偈子,另一本字很小,不知道是什么书。
“方丈让送给施主。”
当晚我叫来御风,说我要吃烤兔肉。
御风怪异地看了我一眼,说:“天冷,兔子都躲起来了。”
我像着了魔一样坚持要吃,我说:“你不去抓兔子,我就给你记在小本本上。”
这些天他已经知道我的小本本是什么了,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去山上了。
过了一会儿他提着烤兔子回来,我吃了一口,却又觉得远不如季明尘烤的好吃。没滋没味起来,扔在一边不吃了。
御风竟然也没有生气。他过去爱和我抬杠吵架,现在脾气却好了很多。要是他能不要时不时盯着我长吁短叹,那就更好了。
北方的战局依旧呈胶着之势。华梁四郡地势太好,双方兵力相仿的情况下,守方占绝对优势。高毅说,拖到年关不成问题。
十一月到了。
初冬的第一场雪来了,轻盈无声地落着。
我让春梨拉上窗纱。
他离开后,有许多事情我不敢再碰了。不敢在屋内烤火,不敢看秋天的花,不敢赏冬天的雪。不敢喝槐花蜂蜜,不敢再吃辣子鸡和包子,也不敢再听故事书。
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情,若是一个人做,是会要命的。
怀里的暖炉很快就凉了,春梨给我换了新的。她摸了摸我的手,又给我加了件披风。
我在抄书。
那天那位方丈送我的那本小字书,我已经抄了第三遍。
一开始我抄得像鬼画符,可我一遍遍地写,每个字都练很多遍,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后来就渐渐写得整齐了。
我不识字,不知道书里讲的是什么,也不关心。我只是需要做这么一件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又一遍抄完,我放下笔,搓了搓僵冷的双手,呼了口暖气,又重新提起笔。
这么一小会儿功夫,砚台里的墨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