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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走廊上的夜灯未关,或许是卧室的车窗外,有警戒杆上的红灯在闪烁,微弱的光照进他眼里,就好像他眼睛有点湿润一样。
宫理没忍住,伸手抓了抓他洗完头后没有吹干的黑发,看着细软的头发从她指缝淌过,轻声道:“睡吧。那些坏人不会找到你的。现在的我们,可以把那些人都杀了。”
平树声音里有点浓重的鼻音,他把软毯往上拽了拽,低声道:“嗯。”
宫理也躺下来,俩人平躺着,好像都有点睡不着了,只看着时不时被红灯照亮的天花板。
他犹豫了很久,才道:“……宫理。”
他对她名字的发音有点陌生,似乎在心里叫了好几遍才敢开口。
宫理听着隧道外夹杂着尘埃的风声:“嗯?”
他明显抿了抿嘴唇,才道:“我能抱着你的胳膊吗?”
宫理一下子沉默了。
沉默得太久,平树有些慌了,连忙结巴道:“我我我就是随便说的,也不是、您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
宫理忽然抬起胳膊,搭在了他身上。
平树僵硬了片刻,小心翼翼圈住了她胳膊,然后侧过身来朝着她这边睡,把她手臂抱在怀里。平树穿的睡衣是短袖,他胳膊也是微凉的,细腻的……
平树能感觉得到,凭恕的心也跳得很快,他格外的安静,甚至是比他更想靠近宫理。
宫理却忽然鼻酸。不只是因为现在的小平树。
她会忍不住想,平树其实是很希望被拥抱着的类型,但十二岁的他还说得出口,二十多岁的他已经不会说了。他总是表现出很会照顾别人的样子,却一直没人照顾过他。宫理到现在都不知道,平树是不是还在万城住着那个破出租屋,他自己没有常用的车,每次过来给她收拾房车或送食物,会不会要坐很久的轻轨走很久的路。
她甚至不清楚,现在的平树到底多少岁,生日是在什么时候,平树会有什么爱吃的东西吗……
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回过头看看平树?
宫理不只希望十二岁的满身疮痍的平树在她旁边,她更希望那个一直陪伴她好久好久的平树也在。如果是她最熟悉的平树就躺在她身侧,她会把手臂钻进他脖颈到床垫之间的缝隙里,她会把脑袋抵在他有点硬的肩窝……
她感觉自己很想平树。
她熟悉的那个平树。
第368章
宫理惊醒的时候, 房间里满是橙红色,她猛地坐起来,看向现在没有信号的光脑, 光脑上的时间显示已经白天了,她睡了将近十个小时!
……她睡着了这么久?
床边自然是空无一人。
她侧耳听,只听到了风沙的声音,没有平树的脚步声或吃饭喝水声, 她掀开软毯, 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前驾驶舱里没有人。浴室厕所里没有人。
车窗外可视范围内她也没看到。
……他真的跑了?
外面都是辐射, 橙红色的沙尘还笼罩着一切, 他能上哪儿去?!
宫理没看到他摘下来光脑, 正要到前车找平板,看能不能定位他光脑的位置, 就从前车窗玻璃看到远处的人影披着雨衣式外套走过来。
他戴着兜帽, 拎着小工具箱,脚边跟着履带机器人。如果身后不是荒原末世, 他像起个大早遛机械狗顺便买早饭回来一样,从橘红色的漫天风沙中走进隧道。
他登上车, 看到宫理穿着短到露腰的背心配运动短裤, 光着脚站在厨房喝水, 有点不好意思看她。
平树立刻放下工具箱, 脱掉雨衣外套,将落满灰的黄色透明雨衣往车外甩了两下, 道:“T.E.C.说昨天它巡逻的时候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它故意埋在外部的静音高温地雷也在夜里炸了, 让我帮忙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踩到了地雷。”
宫理其实想听的不是这个,她脑子里有点乱, 也觉得自己睡了这么久都很离奇。平树抬眼看她,本来他高兴的就跟要翘尾巴似的,看宫理半天没说话,他心似乎也悬了起来,习惯性露出点讨好的笑容。
宫理叹了口气,把手里喝水的杯子也递给他:“高温静音地雷?”
平树点点头,他关上车门,接过宫理的杯子,低头看了一会儿才大口喝尽:“一般用在夜晚的户外,特别是石头或金属地面上,地雷周围会瞬间蒸腾起高温,将踩中地雷的东西给灼烧成焦炭——但见不到火焰,声音也特别微小,经常会让趟进雷区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同伴已经烧成灰了。北国有个叛军组织很喜欢用,他们教我,一定要辨认味道——因为被烧尽的瞬间,会有焦味和油味……”
这个年纪倒是在杀伤性武器方面知识渊博。
平树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碎块:“我发现了这个。”
宫理接过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俩人在灯下盯着研究,宫理擦了擦:“……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几厘米长,像是被烧得发黑的硅胶包裹着一截金属……
宫理:“你确定不是之前地面上就有的?”
平树用力点点头:“因为地雷附近的沙尘会很薄,这个就是地面上的沙尘上方,落灰也不多。T.E.C.说,地雷是凌晨两点爆炸的,也不知道是只来了一个,被地雷炸死了;还是说来了一批,发现了地雷之后,没到警戒线就撤离了。”
平树说话声音虽然很低很软,但却很有条理。
十一二岁就有这样的清晰思路,怪不得几年之后就能在什么资源都没有的情况下,策划逃到新国。只是那时候大多数人对他拳打脚踢,或者是逼他运毒杀人,自然没人能细细去发现他的这一面……
宫理看着他笑了一下:“厉害。小心警戒着吧,我们马上就要离开隧道去往下个地点了。”
平树被她夸了,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高兴,他在水池边洗手,就听到宫理一边热饭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几点起的,我怎么不知道?”
平树回想道:“大概天刚刚变成橘红色的时候。”他没好意思说,宫理都快把他挤下床了,她脑袋埋着,胳膊腿甩开来睡得目中无人。
他其实……不想起来的。但T.E.C.非要叫他去下车看看。
宫理:“哦。”她倒是实话实说:“我以为你觉得我诳你,然后趁着夜里跑路了呢?”
平树摇头:“我没觉得你骗我。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宫理结舌了:“……”不不不我确实还是骗了你啊!
平树高兴得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的:“你昨天睡着了还叫我名字呢。我以为你要喝水,仔细看才发现你睡着了。”
他从听到宫理呓语中叫了一声“平树”,到现在想来还觉得开心得想打转——眼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