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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现在?天气很差诶。”

弟子说:“反正有室内的课。”

蓝空:“哈?我记得今天的室内课排在下午啊。”

弟子“啧”了一声,抓过乌遥的肩膀:“去熟悉环境,又不一定要上课。”

乌遥本能地想躲过弟子的手,但弟子显然用上了真本事,手中虚影晃过,竟在乌遥身旁凝出一股水绳!

蓝空拍掉弟子的手,把乌遥护在身后,有了几分怒气:“师兄,你这是干什么?小小姐刚做完毒疗,连灵根都没有,你对她用灵力?”

弟子偷袭不成,吼道:“蓝空,你不想在内门待了?!”

蓝空毫不示弱:“叫你声师兄你还顺着杆子往上爬?先动手你还有理了?”

随着两人声音越来越大,逐渐有其他弟子在周围驻足围观。

乌遥的小像早就传得满宗门都是,此时她衣衫带血,脖颈有伤,一副狼狈模样,比起蓝空和弟子,安静的她反而成了人群的焦点。

乌遥在蓝空身后缩了缩,察觉出几分不对劲。

弟子行事诡异,明显不是想带她去内门熟悉环境,而是想将她拦住。

但拦住她做什么?

她有什么值得拦的?

蓝空和弟子愈吵愈凶时,两行劲装玄服的弟子踩着轻功飞过,乘上门前的飞行坐骑,向远处疾行而过。

乌遥没有错过这两行弟子。

心头的不安越发稠厚。

直到那些弟子们飞远了,那内门弟子冷哼一声,抖了抖被蓝空揪皱的领口:“真特么不识好歹。随你便,你爱咋就咋吧!”

等内门弟子拂袖而去,蓝空碎碎念:“啧,瞧他这副样子,不会真是长老吩咐带你去内门吧……要不我去看一眼?”

却听到身旁的乌遥喃喃:“不,送我回去。”

蓝空低头:“啊?”

只见乌遥望着远处的天空,冷静的模样已经消失不见,浑身逐渐战栗起来。

乌遥猛地攥住蓝空的衣角:“蓝师兄,送我回去,就现在,我要回去!”

**

仙鹤在云翳中舒展羽翼,冷风似凌厉刀锋,空中没有雨,只有结成细块的冰雹往脸上砸。

乌遥只觉得仙鹤飞得不够快。

柳芃昨夜兴奋得睡不着,早晨眼下还有重重的乌青。

她说,詹夫人的身体已经好些了,今日既然有喜事,不如带詹夫人回院里庆祝一番。

乌遥攥紧手中羽毛,肩膀止不住地发抖。

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恐惧。

她咬着下唇,死死盯着远处的飞行坐骑。

灵石驱使的飞行坐骑如一叶扁舟,畅行无阻,将仙鹤甩出大大一截。

离温水崖越来越远,离僻静的山林越来越近。皑皑山坡和无尽的雪松再次进入眼帘,细碎的冰雹慢慢变成风中飘零的雪花。

乌遥明白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就连带着她一路疾行的坐骑,也属于乌淳名下的内门弟子。

她只能祈祷柳芃和詹夫人藏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云梯里,足够不起眼,也足够安全。

但明天呢?后天呢?

就算躲过一时,难道还能一辈子都藏在云梯里吗?

不如带着柳芃和詹夫人远走高飞吧?

不,只要乌淳一声令下,玄淼门周围的伏兵和弟子都会如猎犬一般循着踪迹而来。

她忽然明白自己有多么弱小。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在血里流毒的玄淼门,斗争不可耻,杀人不可耻,血亲联姻不可耻。

可耻的是弱小。

乌遥觉得自己很可耻。

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但飞在冰冷的半空,连眼泪也不是温热的,只能在脸上留下入骨的寒凉。

听见乌遥的抽泣声,蓝空心头一慌,但手中没有手帕,一时也想不出安慰的办法,只能拍着仙鹤的背:“快点,快点。”

但仙鹤只有一对翅膀,怎么快得过飞舟?

降落山间时,还是慢了一步。

乌遥跌跌撞撞地跑下仙鹤,在雪堆里摔了个跟头。

疾风狼留下的血迹已经被新落的雪遮盖不见,但目之所及,又是鲜亮的血痕。

玄服弟子将匕首从柳芃身上抽出。

柳芃缓缓倒在血泊中,半个身体软塌塌地落在门槛上。眼睛还睁着,只是失去了原有的生机。

她身上的伤口不止一处。不用确认,必然已经失去呼吸。

门内传来其他弟子的问话:“周正,你那边怎么样了?”

周正用手帕擦着匕首上的血,朝门里说:“这边可以了。”

听见小院门口的声音,他回头看,愣了愣:“嗯?不是把她叫走了吗?谁带过来的?”

乌遥用力地呼吸,依然感觉身边的氧气不够用。

空气里的腥气让她有些站不稳。

她用力推开拦在前方的弟子们,但狭小的房间中,人与人挤成一堵厚墙,密不透风,无懈可击。

阴暗的房间中,乌遥逐渐被人群的俯视包围,不论她如何挣扎着想往里走,都会被人推出来。

尖叫,哭闹,没有用。

用牙咬,结丹期的弟子不会被她咬中。

乌遥被人架在手里,只能透过人群中的缝隙,隐约看见詹夫人的雪白裙摆。

“小小姐怎么来了?”

“吵死了,我就说最讨厌小孩。谁把她撵出去吧。”

良久,一个女声说:“走吧,詹夫人活不了的,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人群迟滞瞬间,又一人说:“走了,没劲。”

这才一哄而散,说笑着走出房间。

乌遥感受到抑制不住的疲累。失去了钳制,她反而跟风筝似的坠在地上。

她撑起膝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詹夫人。

也许是出于对长老夫人的尊敬,比起柳芃,詹夫人身上的伤口要“体面”很多。

数根银针没入她的胸口,除了这些银针,身上并没有明显的血渍。

但不论是她眼中逐渐流逝的光彩,还是嘴角的血痕,都是受伤已深的明证。

詹夫人像是并不恐惧,也不痛苦似的,眼中只盛着对女儿的怜爱。

她慢慢抬起手,摸上乌遥的脖子,“乖囡,痛不痛?”

乌遥握住詹夫人的手,冰冷。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詹夫人流着黑色的血。

这黑色比油墨更纯粹,詹夫人的每一条血管,都像暗伏在皮肤下的毒蛇。

乌遥哽咽着说:“母亲,您坚持住,我们去医馆,不,我现在就去叫医师过来。”

詹夫人却没有挪动的意思,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不哭了,不哭了……”

乌遥使劲摇头:“坚持住,不要死,好不好?我现在就去找乔医师。”

她最后看了詹夫人一眼,转身夺门而出。

门槛上已经没有柳芃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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