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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将手掌轻轻放在小腹上,血脉流动之下,第一次感受两个心跳的轮回。
“放心,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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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顾诗筠下了车,也不知道眼前是什么,除了偌大深长看不到尽头的飞机跑道,就是一座一座冷冰冰的机库。
走了没多远,就进了一栋严防死守的大楼,视野宽阔、光线明亮,如果没有猜错,大概是塔台指挥部之类的。
她也不太懂,直接跟着林彦霖进了一间办公室,迎面的中年男人穿着蓝色的迷彩作训服,朴素简单的模样却凸显出他肩章的不容小觑。
周建义起身走近,沉稳的步伐在地面摩擦出碾压似的脚步声。“顾医生,我是周建义,是你丈夫的领导,也是他的……”他蹙眉深思,继续道:“老师。”
顾诗筠咬着下唇,怀中紧紧抱着包,一言不发,“……”
沉默早已不能代表内心的茫然失措,她来这的主要目的也只是苍穹远天的最后一面。
其余的所有人,所有事。
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周建义垂下眼,默得片刻,忽地回身走到办公桌边,然后从一个筐子里拿出一顶白色的头盔。
“我们找了很久,只在战机坠毁地点的附近找到了这个。”
顾诗筠闻言,心口几乎快要被溘然剧烈的颤抖所占领,濒临崩溃的绝望感和恐惧感跟洪水猛兽一样席卷而来,从前后上下四面挤压,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
林彦霖眼神一紧,赶紧走过去从周建义手上接过头盔,然后侧目暗示了一下。
周建义立刻明白了过来,从震愕到庆幸、再从庆幸痛惜不过瞬息万变之间,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像一桶冷水似的将自己从头到脚浸透。
顾诗筠始终没有说话,她从林彦霖手里将头盔接过,似是已经被仔细擦洗过,头盔上没有半点灰尘泥土。而再看里面,按照程赟头骨形状而制的内部已经完全变形,根本看不出来原有的形态。
绞痛的呼吸渐渐呼出或急或缓的节奏。
她都不敢想象,他该有多痛啊……
良久,啜泣的声音被无声的面对所掩埋,迎着那缕阳光,雪山尽头的苍鹰盘旋在最纯净的土地上,一声一声苍凉尖锐的鸣叫声里,周建义缓缓摘下了帽子,朝着顾诗筠默默敬了个礼。
肃穆或是庄严,都在朦朦稀稀之间变得模糊起来,唯有眼神是肯定的。
顾诗筠看着周建义脱帽敬礼,依然平静地毫无波澜,她紧紧抱着程赟的头盔,视线透过窗外射入的微光,淡淡说道:“我不想要什么英雄,我只想要我的丈夫。”
说完,她转身离开。
背过去的那一刹那,阳光没有了,只剩下空无一人的冗长走道和冰凉的护栏,她终于忍不住,眼泪如同崩线一般滚滚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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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这个地方,永远也分不清是春夏秋冬,仿佛一天有四季,冷暖自知。
顾诗筠坐在床上,靠着墙,怀里紧紧抱着头盔,眼泪流成了干涸的河渠,再也没有了湿润。
沈浩将热饭送进来,怕她不吃,特意加了一勺辣椒酱,“嫂子,你不是最喜欢吃辣的吗?你多吃点。”
顾诗筠一听,眼尾稍稍动容,她慢慢将头转过来,看着桌子上满满一大盘菜,忽然觉得有些饿了。
两天了,她什么都没吃。
于是她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见沈浩还守在旁边寸步不离,低头默默说道:“你不用盯着我……”
沈浩气息一颤:“啊?”
顾诗筠垂着眼帘,“我既然能来到这,就不会想不开的。”
沈浩一愣,鼻尖酸酸涩涩,“嫂子,你慢慢吃,我先走了。”他转身离开,顺便带上了门。
筷子拨动在碗底,金属摩擦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地后脊发凉,摩摩挲挲之间,手机就来了电话。
顾诗筠蓦地怔住,心思上下跌宕才去看来显是谁。
她沉着手臂接起,“妈。”
对面沉默两秒,“筠筠啊,我接到我们当地武装部的通知……”
顾诗筠麻木回应道:“我知道,我现在就在他部队,下午刚到的,挺远的。”
徐曼华闻言啜了两声,声音明显是哑的、语气明显是哽的,“你怎么昨天不告诉我呢?那么远,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干什么……”
顾诗筠咬着下唇,手中的筷子翻动着大块的肉丝,放在嘴里却苦涩无味,她缓缓说道:“妈,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对面陡然间愣住,有那么一瞬连呼吸声都透不过听筒的屏障,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然后,猝然地——“筠筠,你怀孕了?你怀孕了还乱跑吗?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如果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会让你去啊……”
徐曼华急得团团转,似是心太难安,回头冲顾长青吼了好几声,急不过又骂,骂完了又是哭。
顾诗筠听着,只默默地埋头吃饭,几口下去,胃里总算有了点饱腹感,她艰难开口,说道:“妈,程赟刚走,我总要带孩子来看看爸爸,明天我还要收拾他的东西,我想带回去,每一件都带回去……”
她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眼泪流在手边,顺着筷子淌进嘴里。咸的,苦的。
最后,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到顾长青接过了电话,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便挂了。
漫长的夜又开始了。
秦悠然发来了信息,字里行间都是迷之自信地相信程赟没有死,絮絮叨叨一大堆,最后直接来了一句【我也是猜的】
顾诗筠也没有心思去应付回应她。
秦悠然的第六感确实很准,但还没有准到可以对这种生还率基本为0的空战下定论。
她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但是分分秒秒都是无用的徒劳。
远疆的阔野起了风。
像是有人在哭,呜呜咽咽,没有止境。
顾诗筠走到窗边,冰凉的铁沁着斑斑点点的锈迹,打开窗户,又是更加冰入肺腑的风。
她沉沉地深吸一口气。
然而刚要关上窗户,突然,就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口哨声。
一声、两声、三声……
被风吹过来,萦绕在耳边,熟悉至极。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顾诗筠的大脑猝然懵了一瞬, 然后跟大厦倾颓似的,轰隆一声巨鸣彻底占据她仅剩下可以思考的一部分。
这种特制的口哨声音她不会忘, 也不可能忘。因为濒临绝境的最后一声哨音, 那是深入骨髓里的。
“程赟?”
顾诗筠来不及关窗,转头就开门朝楼下跑去,但是刚刚跑到楼下的小门厅时, 轮班站岗的哨兵就拦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