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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滴水未进,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有的时候,她甚至都产生了一种幻觉。
她还在蓉城……
她还在医院的手术室……
刚回到家,就要应付爹妈喋喋不休的催婚……
既然催得紧,那她就随便找一个国家帮忙挑好的……
“程赟……”
不知为何,她闭着眼睛,忽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冥冥茫茫,像一种信念。
她还是新婚,两年没有见自己的丈夫了,但他已经休假了,他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然而在古圭拉的雪海高峰之巅,自己的呼唤除了周围冷冰冰的岩石能听见,就再也没有人能回应了。
顾诗筠双手动了动,恰巧就摸到了自己鼓鼓囊囊的外衣口袋,糖纸窸窣的声音,满满一袋。
是之前秦悠然塞进来的。
饿极,她赶紧拿出一颗,也不管味道有多酸多齁,直接用力用牙嚼碎,咽了下去。
吃了两颗糖,稍微有了点余力,但她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尽量保持体力。
头顶的那丝缝隙已经变成了刺眼的白光。
又是一夜过去。
依然没有救援队赶到。
顾诗筠稍微歇了一口气,又吃了两颗糖,然后动了动身子。
小腿和大腿之间的皮肉痛感已经过去,只剩下长时间不动而产生的酸麻感,她难受得紧紧咬住下唇,艰难地将自己的下半身往上挪了一下。
然而,她只要一动,右边斜侧方的石头就会摇摇欲坠。
她抿着干涸的嘴唇,无比无奈地自嘲自笑道:“所以……这算是天葬吗?”
在这个石壁垒窟中,她几乎已经融为一体,作为众多碎石断木中的“一员”,彼此支撑相互倚靠。
但凡她动一下,上面的石头就会接踵压下,让她粉身碎骨。
绝望之中,即使头顶的那丝缝隙将一缕暖阳送了进来,但到了眼底,也只余一丁点儿光亮。
顾诗筠深吸一口气,又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她开机,看了一眼电量和时间。
而就在她准备关机的时候,忽地,右上角的信号栏忽地就出现了SOS。
随即,微弱的信号倏忽闪现。
这一刻,她再也克制不住地哭了出来,颤颤巍巍地拨出了电话……
-
尔德喀什的四月,迎来了一场强霜伴雪的冰雹。
一架架战机沉睡在漫天雪色里。
除了偶尔路过一两只野兔来回张望,再无声响。
宿舍里昏暗,走过钢板而制的床,工整方正的被子后,坐着一个黯淡无光的身影。
“副大队长?”
林彦霖匆匆赶了过来,似乎是找了好一会儿,有些着急地说道:“旅长喊你过去。”
程赟紧闭双眼、深深淀了情绪。
压下冲动,释放理智。
他深吸一口气,说了声好,便大步朝周建义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咚咚咚”
敲了敲门。
里面沉声道了一句进来,程赟才缓缓推开门。
“旅长。”
即使内心压抑万分,但他依然挺直如松,行了个军礼。
见他来了,周建义放下手中的文件,“程赟,我喊你来,是有关于古圭拉失踪人员名单。”
程赟默然听着,下颌紧咬着说道:“旅长,我知道。”
听见他这句话,周建义倒也不惊讶,前天他直言说出世和医院姓顾的外科医生时,再笨的人都应该能猜得到。
他敛了敛眉眼,眼角的皱纹土坡般堆砌起来。
电话铃响。
“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先出去吧,我和副参谋长通个电话。”
他拿起桌上那部漆黑的电话,眼神一埋,便再无视线交集。
“……这么快?”
“……以前的方案?古圭拉这次形势可不太一样。”
“……这么冷那么高的地方,我们跳伞进去?就只有这个方法了?”
“……古圭拉那边怎么说?”
“……不止三个中国人?还有旅游团?这个时候旅什么游?”
“……好,我知道了。”
周建义喝了阖了阖眼,疲惫不堪地捏了捏眉骨,然后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将迷彩帽取了下来,扔在一边。
程赟站在不远,依然岿然不动。
心中的彷徨变成了决策的徘徊,最后敲定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
“旅长,我去。”
周建义忽地一惊,抬眼侧目看过来,见他还没走,不觉得有些生气,但毕竟是自己领头带飞、一把手培养出来的飞行员,也不好私下里发作。
“程赟,你怎么还没走?”
程赟往前走了一步,肩上的肩章在阳光的斜射下,溢着淡淡的坚定信念。
但他不能冲动,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硬声道:“旅长,如果这次要跳伞进去援救古圭拉震区,我去。”
他仔细重复一遍,细枝末节条条理理,像是义无反顾,更像是蓄势待发没有退路。
因为顾诗筠在等他。
濒临崩溃与绝望的边缘。
所以,他一定要去。
周建义却难得提高声量、盛了怒气,“邻国震区援助,是你想去就去的吗?”
程赟沉淀了神色,认真说道:“旅长,我们 2X旅没人比我跳伞经验丰富。”
作为一个飞行员,弹射出舱启动降落伞,在超音速的气流下安全平稳地着落着水,这是用生命训练而成的。
然而周建义却怒斥道:“程赟,你是一个歼击机飞行员!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程赟义无反顾,“她是我的妻子。”
周建义屏气凝神,重重地地拍了拍桌子,“可你首先是个军人,其次才是她的丈夫!作为军人,服从是你的天职!”
军人?
听到这个词,程赟眼神遽然一凝。
心口徘徊,强忍着一腔难以克制的冲动,终是沉默定下。
“明白。”
窗外的霜雪落满了尔德喀什的山脉。
一望无垠的天际模糊了双眼看不到的西北远方。
办公室里的两个人,互相对视着。
现下无人,一个作为老师,一个作为学生。
从他刚来西部战区飞歼-2S的时候,就一直被周建义器重,二等功三等功立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任务、甚至给他国领导人飞机伴飞都能一丝不苟地完成。
今天反驳他,还是头一次。
“明白就好。”周建义消了气,挥了挥手,“出去吧。”
-
储藏柜的被沉沉打开。
里面是歼击机飞行员必备的三件套。
头盔、面罩、抗荷服。
程赟将飞行头盔拿出来,慢慢抚摸着头盔上印刻着的名字。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可一天过去了、又一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