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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整面玻璃向病房里看去，只见舒黎面色苍白，浑身插满了管子，连呼吸都要依靠机器来维持。

庭焱懊恼得不行，恨不能里面躺着的人是自己。他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将脸埋在手中。

脱离危险的等待时间很长，但他并未离开，一直守在病房外，希望能在舒黎醒来的第一时间向他道歉。

他回想自己所做的一切，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理亏。虽说舒黎在网上发了那种视频肖想自己，但他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他的心意，对自己虽然热情但也保持了相对的距离感，根本没有对他造成困扰。若说困扰，反倒是那帮起哄的混蛋更加可恶些。

若非那突然跳出的网站，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舒黎的心意，只当他待自己的好是出于感谢与同学情谊。

原先他十分厌恶同性恋，总觉得他们娘里娘气很恶心，与正常男人相差甚远。不管是语言还是动作，都让人膈应得想吐。再一想到他们总是幻想和男人做爱，甚至可能无时无刻盯着身边所谓的“好哥们”，就更是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其实最初他是觉得无所谓的，毕竟这些事跟他毫无关联。直至几年前，庭焱被一个男人表白了。那是他当时关系特铁的哥们。当时庭焱心里就一个想法：恶心。他第一时间在脑中回忆，一想到这人总是对自己勾肩搭背、又喜欢拿自己喝过的水瓶喝水，就更是膈应了。当场就跟人绝交了。不仅如此，还对同性恋的印象一落千丈，唯恐身边又冒出来哪个同性恋借友谊之名接近自己、觊觎自己。

后来他在网上偶然看见了对同性恋的描述，什么爱干净、爱打扮、举止女气之类的，简直和他对那哥们的第一印象一分不差。

因此初见舒黎时，庭焱一看他那白白净净的模样，就觉得他肯定是个gay，必须敬而远之。这第一印象就不怎样，后来见他又是那么一副冷漠懦弱相，便更是有意见了。

哪想居然被安排到自己身边了。

后来偶然发觉他人不坏，给自己送生日礼，自己还阴差阳错救了他一次，羁绊便更深了。倘若没有那个莫名冒出来的网址，他或许会和舒黎成为关系更好的朋友才是。

虽然他还是觉得有些接受不了舒黎想着自己自慰，但是吧……毕竟他又没当着自己的面明说，也没想向他索取什么感情。虽然背后意淫这事儿怪恶心的，但……但其实好像也没那么辣眼睛。倘若不是今天情书这事再凑上一帮人起哄，或许他也不会这么生气。

而庭焱内心深处更不敢承认的是，其实……他觉得那视频还是有那么点美感的。

不过他是真没料到舒黎的承受能力会这么差，虽然他平时看着也挺瘦弱的，但没想到身体状况是真的如此糟糕。或许他惊惧的并不全是因为自己的情意被揭穿，而是因为自己被发现了隐藏多年的秘密吧。倘若被人得知拥有那样畸形的身体，定是会被羞辱嘲笑的吧。或许也正因如此，他才养成了今日这性格。

总之挺愧疚的。

他想，等舒黎醒了，自己肯定不再追究此事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还想和舒黎做回朋友。至于舒黎的心意，就当今日这事没发生过，装作不知道就是了。

就在这时，两个男人匆匆跑来。庭焱抬头望去，是上次见过的舒黎父亲和那个不知身份的男人。两人面色惊慌，还都着正装，大概是工作期间闻讯匆忙赶来的。庭焱向二人问好，看似镇定，其实内心特别紧张，特别心虚。毕竟若要追究此事，也确实是他的责任。但舒黎的父亲并未对庭焱质问指责，而是向他道谢，感谢他又一次救了舒黎。庭焱有些羞愧，舒黎的父亲定是匆匆赶来还不知缘由，不然怎可能对他好言好语。

还没等他开口解释，舒黎的父亲便向他微微鞠了一躬，随即走到玻璃墙前，紧张专注地望着里面仍处于昏迷状态的舒黎。

见此，庭焱也不便再说，打算晚些再向他交代。

不久后，舒黎脱离了危险，转入了普通病房。但由于药效未过，加上他本身状况就不太好，所以仍未苏醒。庭焱便借此机会向舒父坦白一切，讲明了其实是自己的一时冲动与口无遮拦，导致了舒黎的昏厥。

他没敢向舒父坦白一切，比如那个满满十八禁的私人网站，只说是自己无意间发现了舒黎对他的情意，自身又因为往事对同性恋颇有微词，于是便在舒黎替同事告白时产生了误会，才会口不择言导致舒黎情绪过激，害他进了医院。

舒父也没料到居然是这么回事。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自己的儿子居然又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而且又是一个对同性恋有些意见的男人。

舒父转头从病房小窗往里看去，眼见舒黎还在沉睡，回过头来叹了口气道：“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小黎。”

庭焱不明所以，舒父却开始不停忏悔。

“庭同学，谢谢你把我们家小黎送来医院。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对不起小黎，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都是因为我无耻，如今才会……”

舒父顿了顿，似乎是觉得羞耻，脸色很不好看，片刻后才道出一句：“我也喜欢男人。”庭焱下意识想到那个常与舒父同行的男人，也终于明白为何从未见过舒黎的母亲。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很后悔。十多岁时，我发现自己特喜欢一个男孩。可那年代大家都不懂什么同性恋，但也知道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肯定是不能传宗接代的。都说人生来就得结婚生子，说这是义务、是天性。可如果是同性恋，肯定就做不到了啊。大家都忌讳这个，要是听说哪家哪户出了这玩意，是要遭人唾弃的。”

“我父母特别期盼抱孙子，我也觉得是得有个孩子，所以一直没敢对父母说。我很害怕，生怕被人发现自己是同性恋。于是……我骗了个姑娘结婚，和她生了个儿子。我以为我能骗过她，也能骗过自己，但不行，我做不到。年纪越大我就越后悔。这么多年了，我发现自己还是喜欢男人，根本改不过来，对妻子除了责任一点情意都没有。没办法，我向舒黎母亲坦白了。她很愤怒，说觉得恶心，和我离了婚，连小黎都不要了。邻里间八卦传得很快，没过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了。”

“小黎他妈妈离开的时候，他才七岁，整天整晚都追着问我妈妈去哪儿了。但我那时心正乱，工作忙，又和……和男友正在交往，难免对他有些疏忽。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大家都说他是同性恋的儿子，肯定会被传染，都不愿意和他玩，还欺负他。那些难听话小黎估计听了不少，心里肯定也觉着我是个混蛋。可我从没关注过。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小黎已经不愿意跟我说话了。我特别后悔，但事到如今，什么也挽回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