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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人推到姻缘庙前,在起哄声中拉开了大门,然后笑意彻底、彻底僵在脸上。
苏姐好像意识到出了事,不顾众人的阻拦,推着轮椅上前,一瞬间,她的眼里只剩下刺眼的红。
在呼啸的山风声中,陆修沐听到一声沙哑的尖叫。
他从来都不知道,楚孟婷如此娇小的身躯里,能爆发出这样声嘶力竭的吼叫。
而这声喊叫也唤回了祁远的理智,他迈开步子想上前拥抱恋人冰冷的身躯,可是仿佛又不敢一般收回了腿。
就这样反复了好几次,在某一时刻,他的双膝砸在了地上,几乎是以一种跪爬的姿态握住了小苏的手。
祁远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开口唤他的名字,又絮絮叨叨胡乱说着镇上好玩的事情。
“你不是最喜欢镇子里么。” 他低喃着,“你乖,别再闹了。起来抱抱我,今天就带你去图书馆。”
然而无论他如何 “引诱”,那双手都毫无生气得垂了下去。
这个认知令祁远崩溃了,他怒吼着哭出声,抱着小苏不撒手,黏腻的血液浸染着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想把他们分开,可祁远充耳不闻,直到祁母上前给了他一巴掌,并说出那个无法挽回的事实:“他死了。”
“死、死了……”
祁远低声重复几遍,视线猛地落在一侧的刀具上,盯着看了差不多五秒,他冲上前想将尖刀刺入自己的胸口,又被村民们死死按在地上。
大红的喜服变得肮脏不堪,祁远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的目光是空的,从喉咙里扯出两个干涩的字:“小苏……”
画面越推越远,主题曲的声音逐渐加大,屏幕上开始滚动制作人员的名单。
放映厅静得不像话,大家好像都沉浸在悲伤的气氛里,陆修沐注意到有几个记者正擦拭着湿润的眼眶。
他的脚尖和地面摩擦几下,想要调节气氛:“这时候不应该鼓掌么……”
可邱行风和楚孟婷仿佛被钉在椅子上一样,一动不动。
“你们——” 陆修沐左右看看,一边打了一个响指,“出戏啦。”
这时,原本已经播完名单的屏幕又亮了起来。
陆修沐诧异地抬起眼:“还有彩蛋?”
姜炻没回头,却不冷不热说:“是杀人诛心环节。”
陆修沐:“?”
屏幕的正中央出现 “五年后” 的字样,接着是楚孟婷坐在轮椅上发呆。
陆修沐一眼就认出她不在苏家,还没搞懂这是段怎样的剧情,邱行风也出现在画面里。
祁远从后面走过来,将一条毛毯搭在苏姐腿上:“天冷,别着凉。”
苏姐淡淡地笑了笑:“谢谢。”
两人一时无话,分坐在房间两侧。
过了好一会儿,苏姐轻声说:“我想他了。”
“……” 祁远的发长了,垂下来的发丝将他眼中的情绪挡得一丝不露,他说:“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他。”
又是一阵沉默。
某一时刻,窗外传来喜庆的唢呐声。
“我都忘了,今天是联姻的日子。” 苏姐看向窗外,“新娘子好像是阿琪,她以前最喜欢小苏了。”
祁远缓缓地闭上眼,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嫁给我你后悔吗。”
苏姐:“……”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没答后悔或者不后悔,只是说:“我们都身不由已,不是么。”
至此,《喜宴》完结。
短短两分钟的 “彩蛋” 信息量极其大,陆修沐只觉得心里被挖了一块儿。
小苏想用死亡唤醒村民们的良知,想让他们意识到村中信奉的神祗有多么荒诞,可显然他什么都没有做到。
他爱的人没有逃脱命运的摆布,苏姐和祁远结婚了,阿琪也嫁给了人们口中的小霸王。
诡诞的齿轮依旧运转着,那座冰冷的石像岿然不动俯瞰着人间的冷暖。
而小苏的死,会变成茶余饭后最廉价的谈资。
陆修沐终于明白,为什么邱行风看到林芪后,会那么生气。现在的他同样忿忿不平,他怒不可遏地质问姜炻:“你怎么能把故事结束在这个地方?小苏在你眼中到底算什么?”
姜炻平静地回过头:“一个想要反抗却没有成功的普通人。”
“你!” 陆修沐连敬称都顾不上,“所以《喜宴》就是拍出来膈应人的吗?”
“你觉得喜宴到底在讲什么?” 姜炻反问。
“反封建、反愚昧——”
姜炻摇了摇头,打断他:“我把片子定为今天上映是有原因的。二十一年前的四月二十七号,我国取消了一项法案。”
陆修沐怔了一瞬,他能听懂这是什么意思。被点醒后,片子里的设定在真实世界里都有了隐喻,他终于明白了姜炻的用意。
许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迟疑着说:“姜导您也太勇了,居然敢讽刺国家政策。”
姜炻并不认同这个说法:“是呈现。”
“就像《喜宴》中一样,有人因此收获幸福,有人失望,也有人反抗到最后什么都没改变。” 他说,“这是二十多年前,社会的缩影。我一个文艺工作者,只是想把这些记录下来,换种方式提醒观众,勿忘历史。”
众人安静了许久,久到电影院的吊灯都大亮起来,邱行风才开口:“祁远和小苏有原型吗?”
姜炻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反而问:“你们觉得,在当时那个大环境下,哪类人最容易成为‘小苏’?”
许砚想了下:“不婚主义者?”
姜炻笑了:“是喜欢同性的人。”
他顿了片刻,又把问题绕回最初:“如果非要问我这部片子在说什么,大概只是想传达一个观点——”
“性别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定义,但爱情不是。”
第42章 欠债
大概是由于片子基调过于沉重,首映礼收场的很仓促。
蹲守在外面的记者敬职敬责问了几位观众的观后感,得到了大同小异的回答——你们一定要自己进电影院感受。
记者们没挖出来想要的爆点,又把焦点定格在主创人员身上,结果陆修沐和邱行风早就从侧门溜走了。
两人沉默地往停车场走去。
看懂姜炻的真实含义后,陆修沐从《喜宴》上找到太多的共通点。也很难用悲剧或者喜剧去简单评判它的价值,就像无法通过寥寥数语断定曾经的经历。
邱行风看出他心情不佳,主动提议:“回家?还是去兜风?”
陆修沐垂着头,莫名想去 “见” 父亲一面。他说:“我想回老房子住几天。”
“我和你一起?” 邱行风问。
陆修沐想了片刻,摇头说:“不用,我自己能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