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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楼外,看着一处墙角下的泥土。李眠蹲下身,用手指抚起些尘土,再抖落回去。
侍从以为他想让人从下面挖出什么,可他只是说:再弄些土来,把这里埋深。
他回到宫中,略梳洗了一下,打算去见李镛。经过渡廊时感到一阵眩晕,被侍从扶着在廊间休息了许久才恢复过来。
累了,但也没空休息,明知道这样下去行不通,可别无他法。外敌虎视,李镛优柔,自己得要替孩子扛过这一段。
李镛在书房,在窗边坐着。从前,李眠以为是这个孩子喜欢窗外清风,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他害怕有人在外偷听。
到底是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呢?自己明明那么爱这些孩子,孩子们却反而猜疑。猜疑越来越深,因猜忌而死的孩子越来越多,终究只剩镛儿一个孩子……
他不信鬼神,但难免会想起丞相府北楼下的东西,想起些因果报应之说。
李眠笑着喊了他一声,李镛没反应,装作没听见。
李眠走到窗台边:镛儿,叔父想,其实不坚壁清野,也是行的。
李镛眼神动了动,但没看他,又坠了下去。
李眠:让李寒撤军就是了。
李镛:撤军,把人和城留给桃氏,结局也一样。
李眠:可你发出去的诏令,来不及救的,援军到之前,长蛇谷就会破。让李寒撤回来,一切就还来得及。
李镛面无表情:晋王打不过的话,自然会自己撤。
李眠怔怔地静了片刻,摇了摇头:不会的。他是我弟弟,我知道他的。
李眠:你把他留在那,他会死。
李镛:他是个傻子吗——
李眠:他就是个傻子!
李眠的声音柔软了下去:算是叔父求你了,给你二叔父一条活路吧……
李镛反过来抓住他的手:那你们俩给吾活路了吗?你们在,吾过得就像个死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吃什么用什么,全得看着你的眼色!这种日子吾受够了!赶不上就赶不上,大家一起完!
他这话说得疯魔,李眠却还是静静地听着看着。忽然,那双如雨后花叶的眼里有水光微颤,几乎落出一颗泪来。
他拉住李镛的手,将那双手从自己手上拉开,默然离开。走出两步,又缓缓回过头来,最后看了李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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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乌坐着兽皮辇上,望着远处的关隘。
亲眼所见关隘,和绘卷上的感觉完全不同。绘卷上会说,一座塔楼,哪里是射台,哪里是斥候,可等真的看见了长蛇谷,才发现哪哪都和想象不同。
纸上谈兵终觉浅,还是得再拿人命堆几仗才弄得清。
柳乌想,上次打过长蛇谷,也是借助天时,刚好起了北风,风势极大,再加上李寒那时旧伤犯了,由副将代守……
那样的好运气,不会再有了。
长蛇谷守兵五千人,皆是精锐。但这些人有个通病,只会打一种守势——毕竟是守关,守的还是蛮子,自然是死守。
柳乌准备了很多,想看看李寒能试到第几样——她已经想象这一次正式交锋,想象很多遍了。小的时候她和李镛在一起,看这人那副自信笃定的样子,好像笃定自己一定会喜欢他,除了嫁给他没有其他可能的样子……但当她选了杨戟时,李镛的反应太有趣了。
她还想看更多、更多。
杨戟在她身侧,只看着她。柳乌淡笑着伸手替他拂去发间碎沙,让他安心。
柳乌:我们会赢的,不止会赢,还会赢到他面前去。
她轻轻俯身凑近他:你不仅会成为桃氏的新王,还能成为御皇。我们的孩子,不必屈居任何人之下。
可杨戟神色平和如水,她所展望的那些来日,在他看来都毫无意义,唯一有意义的只是眼前人。
他无法从柳乌身上移开眼。其实他心里知道,自己被她牵引着走在不归路上,可既已踏上,每走一步,身后的路便会塌陷,成为万丈深渊,退无可退。
年少时因意气与深情孤注一掷,就算知道柳乌斩断了两人所有的后路,也愿一往无前。起初的兴奋、激动、报复的满足感像一波又一波浪潮,推着他继续执行这个计划——
然而杨关的死,突然浇灭了那些火光。所有的一切霎时暗淡,让这个人瞬间冷静,冷到死寂。
可是所有的退路都没有了,唯一的活路,只有柳乌。
杨关敢死。杨关看起来是个那么优柔寡断的人,是兄长,夹在迂腐的父亲和善妒的母亲之间,天天在家里内外当和事佬……
也不见他高声叱喝,看着很高大,说话却喜欢压低声音和人说。没混熟的时候会觉得这人喜怒不形于色,譬如小时候杨戟第一次见到杨关就很怕,以为嫡母的嫡子也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结果熟悉之后,发现是个很热心厚道的人。之所以对着人面无表情,是平时在爹娘之间和事佬太累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敢赴死。
杨戟还看着柳乌,看着自己的生路。杨关的死让他明白了,自己是不敢去死的。
而柳乌最擅长判断的,就是谁敢豁出性命,谁不敢。
天相已现,桃氏攻城。高处的裘辇上,柳乌激动地向前凑了凑,两眼闪动光芒。
这一次,是桃氏准备齐全的攻城,也是长蛇谷守备齐全的守城。宛如兵书般精准的交锋,也意味着她将正式和这个王朝阴影下的庞然大物进行对弈。
李寒在城楼守城,可她眼里没有这个人,这人只是那个人的一枚落子——其实在此之前,她以为李眠会把这枚子撤回,去守后方的山关。
出乎意料,李眠没有,不知是他决定出突奇之招,还是有只不懂事的猫闯入棋盘。
但是无所谓,已经无所谓了。
——她的夙愿,就快要得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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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寒望着逼近的阴影,已经知道了终局。
不再是从前游散的骑兵,而是训练有素、军阵紧密的进攻队形。有人教授他们兵法,将这群关外骑兵从恃勇轻剽,教授成了精兵。
那,是否这个人也会传授他们工匠之道,教会这群蛮族挖通地道,尔虞我诈地攻城?
长蛇谷的兵力只够正面对抗,若是再有地道……
这时,副官来报,城南角的地面有松动。
——第一波攻城铁爪已飞上城墙,而城南也有一处地道的出口塌陷出来;桃氏兵尚未爬出,迎接他们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火油。
顷刻间,地道里烧成一片火海,但后面的人顶着前面人的焦尸继续前冲,很快攻入城中。长蛇谷关内外受敌,已在危机之际。
李寒观测战事,局面尚不至于必败。直到他听见斥候大喊,说有人从高处跳下。
长蛇谷是两侧被高崖所夹的峡谷天险,峡谷陡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