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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眼还是紧紧闭着,眉却不耐地皱了起来。
人鱼面孔上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处于折磨之中。 克里斯很熟悉这种表情,而他的心几乎是在立刻就刺痛起来。这一次和初次见的时候不一样:当时人鱼也是遍体鳞伤,但他浑身上下都散发一种凶兽末路时的狰狞杀气来,那一点虚弱底色也被隐藏在咆哮和威胁之后,让人难以察觉。
而现在,人鱼把他全部的虚弱都暴露了出来。他不安地转头,獠牙露在唇外;喉间不适的低低声一阵一阵,偶尔还有冷战一样的颤动;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脸色惨白,眼眶深凹下去,眉骨突出,落下一个很深的阴影。
血的味道很快就侵略了整个客厅。克里斯身上沾满了他的血,以至于鼻息之间都是潮湿的血腥气。他半跪在人鱼身边,手不受控制仍然在微微发颤,现在还没有停下来。
对方溢出来的血似乎止不住。
克里斯的心跳似乎从迈进这间客厅时,就没有再正常过。现在他几乎不太能感到自己的心跳了: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浑身冰凉,就像是在冬日之间坠入冰窟。
死亡对于克里斯来说,不是什么非常陌生的朋友。死神的翅膀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笼罩于他。克里斯目睹过,甚至体验过;时刻身处其阴影之下,他也很少对此异常惧怕;他没有太过于挂念的人,他对自己的死亡也没有太多的抗拒。
但现在克里斯体会到了恐惧。这种恐惧的影子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萦绕在他心头,一开始只是伴随着脆弱爱意的一点患得患失,但后来越来越清晰,像是诅咒一样,在深渊之中呼唤他。
他不恐惧死亡;他恐惧失去。
塞缪尔猛地一个痉挛:他的鱼尾因为一瞬间猛然的疼痛而向一侧弯曲了起来,喉管中发出好几声乍然拔高的嘶吼声,鱼尾在一阵阵抽搐;他的肩膀也在抖着,血瞬间涌出来更多,滴滴答答地沿着尾鳍往下滴落。克里斯因为对方的痛苦嘶吼而发出了一声类似抽泣的轻微声音,尾音噎在了喉咙里。他用一只手捂住了嘴;接着,人鱼的胸膛往上弹了一下,肌肉很痛苦地紧绷起来 --
“天呐,不...” 克里斯发着抖,“不,不..."
他跪在地上,颤抖着抓住对方垂下的一只手爪,把脸颊紧紧地贴在人鱼冰凉的蹼爪之上。后者在半昏迷中不断喘息,间或嘶吼,健硕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别带走他,克里斯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主,求你别带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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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尾的意思就是从两扇叶尾鳍变成呈轴对称状的四叶,中间两片偏宽大,边缘两片尖锐,整体还是修长水滴流线型
第16章 第十六章节 脆弱
嘀嗒,嘀嗒。
是水滴的声音。一滴透明的水珠顺着下垂的修长尾鳍往下滑,缓缓落在地上。人鱼的头垂在一边,眼珠在眼帘下微微动了动 -- 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然后塞缪尔张开了眼睛。
一切都重新归于了平静。人鱼尾上的血在半天之前就已经止住了,但当时对方仍然处于意识不清之中。克里斯一步没有离开他的人鱼,一直紧握着他的手,目光焦虑又不安。当人鱼的状况慢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好转时,那颗在克里斯胸膛里高高悬起的心这才沉甸甸地落回了实处。现在,青年实在撑不住了:他睡过去了 -- 或者说,他直接陷入了昏迷。
塞缪尔在沙发上动了动。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似乎是因为顾及到他心口处的重量:他的人类把头枕在他的胸膛之上,睡得很累的样子。克里斯三天没合眼了。他的呼吸很浅,一起一伏间眉仍然不安皱着,十分疲劳,仍然抓住对方的一只手在掌里攒着。
人鱼慢慢听着他呼吸的声音。他把另外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拨弄了一下青年的发间:那些金褐色的头发现在松松垂下,几缕落在眉间皱起的纹上,搭在唇边。克里斯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丝毫没有防备一样,无知无觉:他的神色间带着一种柔软的疲惫,像是一片最柔软的羽毛,轻轻地从高空飘落在塞缪尔的心上。
人鱼的喉管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咕声。他不知道这种心情是什么:像是很多个往上升的一团团珍珠泡沫,微微颤动着,令人心里发痒;但同时又让他非常想要把自己的动作放轻些:不是藏在暗处捕猎时的那种轻,而是完全不一样的另外一种。
他想让他的人类继续睡下去;但他也很希望他立刻醒来。他的第一次分尾没有成功 -- 这让人鱼心里有些烦躁。但所有这些情绪在对方靠在他心口上的时候,就全部都变成了那些泡沫。他的人类也会变成泡沫不见吗?不,他不会允许的。他会把他抓在身边,抓在手里,困在双臂间,用鱼尾松松缠住他,摸摸他,咬咬他;这些想法以一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样子跳了出来,成了塞缪尔现在最迫切的渴望。
他不太忍得住了。克里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现在这种神情过:他一直都是克制的,温柔笑着的,但也是防备警惕着的:人鱼的观察中包含一切,他当然注意到了克里斯每次靠近他时的保留 -- 或者说,是人类自以为的安全界限。超过了这个界限,他的人类会立刻往后退,那么快那么急促,几乎是出自潜意识的直觉 -- 人鱼都看在眼里。人类对他很温柔,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温柔 -- 而人类现在露出的脆弱,也带给他从未体验过的悸动。
这是因为他而生出来的脆弱: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皱起的眉;跪在地上时沙哑的低声祈祷,垂下的头,微颤的身躯,还有他看着自己的样子 -- 他看向自己时的那种目光。
塞缪尔微微把上身从沙发上坐起来一点;他换了一个让克里斯能睡得更舒服的姿势,手爪搭在了青年柔软的发间,像是一个保护者的姿态 -- 是保护者,也是占有者,是他的战士,伴侣,以及爱人。
克里斯在睡梦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他的心急促搏动了几下。在一长段不甚安稳的昏睡之中,一种稳定的声音始终响在他的耳边:一下,又一下,很有力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不安的昏睡在之前牢牢捕获了他,而现在又开始不耐烦地驱赶他。神智半睡半醒间,克里斯慢慢醒了过来。
“... ..."
青年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正以一种很亲密的姿势枕在人鱼胸前:显然对方把他也弄了上来,在狭小沙发上两人很近地挨挤着,几乎没有一点空隙。察觉到他的苏醒,青年脸颊下坚实的胸膛动了一下,然后从深处发出一声很低的,几乎类似呢喃的小声音;胸膛微微震动,让他脸颊有点酥麻。
有人在拨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