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
就连普通人在巴结奉承他们的时候也有时透露出不屑来。毕竟,商人-还是棉花商人-可不是什么让人尊敬的职业。
小克里斯今年刚满二十二,接代他年老还四处寻欢的父亲老卡特主管货物收购已经两年。而现在,在他旁边献殷勤的正是这艘玛丽号货船的船长,杰罗先生。
“……从印度运来的好几箱子贵重香料,还有上好的烟草丝绸……当然,棉花的收量比去年足足多了一百箱!都是上好的细棉,上好的……”
年轻人仔细听着,频频点头;他的父亲老卡特在他的长子 —— 克里斯的大哥 —— 过世之后,身体就不大好了;但这也极有可能是他一直以来都不间断地寻欢作乐的缘故。克里斯两年前从南美殖民地回到伦敦,正逐步一点一点全盘接手;大体上,他干的都是平平稳稳,不出差错也没什么苛责;几个船长了解他温和性格后也颇有些放纵,暗地里没少偷刮钱财。其中胆子最大的就是杰罗:但他是个对自己很有自信的人,认为可以轻易地蒙混过去这个年轻的小雇主——就像是他之前几年里做的那样。
“棉花都是精挑过的,绝对卖个好价!已经卸货了,正让他们都运到您的工厂里… …”
“好的。”青年点头,“非常好。剩下的那些货物呢?”
船长只凑进了些,突然变得有些神秘兮兮的。
“卡特先生,除了那些香料…我们还抓到另外一个东西!”
船舱最里面的门被‘哐当’一声打开。门上好几把锁在晃荡,链条随着船的摇摆。只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这可是个好货,先生!”船长煽动道,“这是海怪…深海里的怪物…人鱼!您可以拔了它的牙齿做项链,或者用它的眼睛来照明… …”
门刚被打开,一股混合鱼腐臭味,皮革烂味和潮湿闷气顿时扑面而来。
青年立即捂住口鼻,向后退了一步。
“来,来来!请,先生… …”
“… …杰克先生。你想给我看什么?”
“卡特先生——!”
光线暗淡的船舱里,只藏着一个肮脏的水池。
而水里有东西。
第一眼————那分明是个人。
它的上身是一具赤裸的男性胴体——肌肉虬结,被锁链牢牢捆绑,血迹斑斑;而它的下身——是一条几乎两,三米长的,有力而修长的鱼尾。
就在随从上前查看时,那东西骤然地从水里一挣而起,发出一声令人胆寒的嘶吼——就连克里斯都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而人鱼被铁链束缚了动作,只狼狈跌回水里,仍在暴怒挣扎。
两条铁链横穿过它的锁骨。捆绑的非常紧实的链条在它的鱼尾和胸口留下道道血痕,并且由于阻塞了血液流动,出现了大块肿块和瘤子;
鱼尾的鳞片光泽暗淡,有的脱落了,露出粉红色甚至发炎腐烂的紫色皮肉。
这简直是个梦魇:肮脏的水池里,一团在逐渐腐烂的死肉。
“先生…?”
没人敢说话;他们甚至都畏缩地后退了。
而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青年的头顶。
克里斯颤抖着向前走了一步,而胸腔里的那颗东西不寻常的砰砰跳起来——一种来自本能的颤栗征服了他。克里斯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知道他想要往前走——走近一些,再近一些,直到能看见那野兽的双眼为止。
也许还不止。
也许远远不止。
鱼尾卷动铁链,水池里冒出了几缕新鲜的血。
船舱外,人声嘈杂;而船舱里闷热湿臭,安静的像个肮脏的囚室。
而在那一刻,那双金色的兽瞳锁定了他,如同死亡的深渊——如此美丽,却毫无人类的感情:冷,暴怒,而亮得吓人。
那人鱼发出一声哑声的威胁。
本能的恐惧从未如此强烈过。而这种恐惧几乎被错认成了渴望————它升腾起来,在不知道是那处地方肆意开来,点起一阵战栗的酥麻。
他想要他。
这样的想法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丝丝缕缕点燃了更多隐藏在理智之下的东西;而青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克里斯咽下一口唾沫。
“把他带到我的庄园。”青年低声道,“他是我的了。”
莱恩是个好管闲事,又经常偷懒的管家,可是今天他却帮前忙后跑了一天。克里斯 —— 卡特先生的儿子 —— 在外游荡一年,今天却出乎意料叫人打扫了小镇上的花园小别墅,并且当天就住了进来。和他一起的还有一口沉重的大箱子。帮佣们好奇的很,没规矩地四处偷瞄,在打扫完长久不住人的房子后都被克里斯赶了出去。正是盛夏,天还没黑透,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去了镇子上破烂的小酒馆。
阴暗的地下室,青年拿着斧头,直接劈开了钉在箱子上的木板。
鱼尾和锁骨上的铁链哗啦作响。那箱子里的东西只骤然发出一声威胁的嘶叫,露出他全部的森白尖牙。
折腾了一路,并且早就重伤——就算是这只凶猛的野兽也感到无力和虚弱。它伤痕交错的手臂被横绑在背后,滑腻鱼尾蜷缩起来,却仍然试图挣脱铁链。
“嘿,嘿,伙计… …”青年安抚道,“放松点。放松点好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威胁般的低吼。
克里斯放下了斧头,有点头疼。
这只野兽虚弱而极度饥饿。在船上身受重伤的大半个月里,水手们也只给它投喂了少量腐臭鱼肉而已。
人鱼仍然在箱子里试图挣扎。克里斯决定不贸然靠近,只从一旁的食盆里抓了一块鱼肉来。
“我解开你,你会杀了我的,朋友。”青年试图把食物绑在杆子上再喂给对方,谨慎远远躲开那些尖牙利齿,“你应该先吃点东西。”
这只野兽十分饥饿。但它更为愤怒——只是一个猛地挣扎,木杆直接就被咬断了,在他利齿之间‘咯吱咯吱’的响。
“等等——别吞,别吞下去——”
人鱼再一猛地摆头,那节木杆就从青年手里被猛地扯出去了。
克里斯有点手忙脚乱。好在对方对木头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泄愤似的一节一节咬碎了,像是在生啖血肉一般。
“好吧,”青年道,“好吧,好吧… …不吃东西,你会死在我的地窖里。”
人鱼没有听懂。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在听。
第二天早上,克里斯费了老大的劲才给这条人鱼上了一针麻醉剂,他脱下湿漉漉的外套,换上墙上挂着的一件污渍斑斑的旧大衣。
床头,酒精,纱布,剪刀开水一应俱全。这些东西都是临时借的。克里斯虽然看上去像是个纨绔子弟,但从年轻时候就独自在南美殖民地打拼,这些处理伤口的活多少还是会干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