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啻毓无甚食欲,便吩咐睡眼惺忪的亥猪简单打包了几样吃食,打算晚些时候路上吃。
酉鸡早已驾车候于楼前,眼见着二人自里间走出,她提起锦绣足踏,旋即利落地翻身下车,将之仔细地置于车门前。
她的妆容明艳如初,却并未穿搭昨日那件华美羽裳,只简单地着了身短打黑衣,长发亦干练的束于脑后,又点缀似的将一支足金流苏蝴蝶步摇插于马尾根部,一举一动间,蝴蝶振翅,簌簌不止。
酉鸡足尖一转,探身从储备箱中取出一顶帷帽来:“容仙师,主上说您坐车犯晕,我便准备了这顶帽子予您,恐怕待会儿得委屈您与我并坐车前了。”
“多谢。”容澜接过帷帽,熟练地将之扣于头顶,又仔细理了帽檐白纱掩起面庞,翻身便落于车前薄板。
酉鸡收起足踏,后一步登上马车。
车舆平稳行过尚未苏醒的街道,不多时便顺利出城,径直驶入茂密林间,向着梧桐山而去。
总算抵达梧桐山脚,酉鸡将车马停靠于道旁林间,借茂密生长的花草树木作遮掩。
啻毓忽而侧身,自车厢内探出半个脑袋,他手上端着一碟蟹粉汤包,口中含糊道:“需要我陪你上去么?”
容澜摘下帷帽递予酉鸡,又抬指理了理鬓边微乱的发:“不必了,你在山下等着我便好。”
他囫囵咽下口中食物,叹道:“自强自立,比楚逐羲省心。”
容澜独步登上梧桐山。
昔年辉煌已然不复存在,经由烈火灼烧的碧树绿枝悄然复苏,于凛凛寒风中颤巍巍地开出一捧早秋金桂。
踏入山门,满目狼藉,处处皆是断垣残壁,石壁地砖皆有人为撬动的痕迹,值钱之物亦被洗劫一空,更有灵石宝器破碎地散落其间,和着黑红痕迹胡乱地迸了满地。
容澜未作停留,轻车熟路地行往那间曾囚过楚逐羲一段时日的地下室。
作掩人耳目之用的房屋被火焚尽了,仅余下一地破败的残迹。
他娴熟地俯身半蹲,又以指节叩击地面,手臂起落间,三声急,两声缓。
大地突然震颤,隆隆响动中,一处山石徐徐升起,门扇轰然大开。
容澜掸去指间尘灰,转而起身踏入石门,顺梯直下。
石阶大小不一、高低不平,劈凿得随意至极。便是如此潦草的一条狭窄楼道,竟三步一停地嵌了整整一路凤鸟衔火灯,两相对比,荒诞不经。
行至底部,豁然开朗,眼前光景亦愈发古怪。
不大不小的一间地下囚室,竟满满当当地挤下了半座栖桐主殿。
凤像残破,石柱嶙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颓圮,阶下白骨凌乱,独阶上宝座华美如新。
一袂暗金雪袖忽而垂落座上,又听链条哗哗响动,抬眸便见无数锁链穿行于墙壁之间,凌空织作一方巨大网床。
一条雪白人影斜卧其上,端的是悠闲自在。他缓缓垂眸,唇角隐约勾着抹笑,悬空垂下的一条长腿晃动不止,带动链条当啷乱响。
正是那魂飞魄散的黎归剑。
容澜静立不动,便如此不动声色地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
良久,那人才觉无趣似的怒了努嘴,旋即翻身自链床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状似蜥蜴。
他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眨眼间便顺义而至。他拂袖背于腰后,又倏地欺身贴来,愈逼愈近的漆黑双瞳缓缓张大,深邃得仿佛能吃人一般。
雪色华裳之下,覆满细鳞的玄黑长尾若隐若现。半晌,他才嗤地大笑起来:“哈——新躯体,如何?好看吗?”
老怪兴致勃勃地张开双臂,又轻快的转了个圈儿,却未得应答。他疑惑地歪头,双目缓缓瞪圆:“心肝儿怎地不说话?”
他顶着黎归剑那张成熟清俊的脸,面上神情却如稚气未脱的孩童,强烈的割裂感横亘眼前,古怪非常。
“夙愿得偿,恭喜。”容澜不咸不淡道,目光却悄然扫向阶上盈盈发光的宝座。
老怪忽而轻笑一声,随后猛然将他掼至一侧石壁,将他紧紧欺于身下,又不容置喙地抬起他的下颌:“至多只是得偿心愿罢了,我夙愿为何……心肝儿不会不知晓罢?”
“我说啊,你们这一人一魔倒也当真稀奇。一个遭情爱蒙了心智,叫人当作垫脚石踩了还甘愿为之生子,却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还有一个,为了所谓的师徒之情自甘隐忍、背负一切,后来呢?呿!”
“还不是一样的结果,叫那小杂种绑去囚了整整一年……”老怪仔细地端详着容澜的模样,又垂首凑于他颈侧,大狗一般伏在他肩上左闻右嗅地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扬起逐渐浮现鳞片的面孔,唇间锐利齿锋暴露无遗,“啧,全是他的味道,脏死了。”
“将身体予我不好吗?总比叫那杂种糟蹋了的好。”
“……我倒当真希望楚逐羲将你杀了个干净。”
地灵古怪一笑,拇指暧昧地压上容澜的唇,又顺势而下轻佻地刮过他的下巴,旋即抚上他的颈脖。
容澜扯了扯唇角,轻声道:“老怪。”
听见他喊自己,老怪不禁眼前一亮:“嗯?心肝儿想说甚么?”
“你靠近些。”
老怪眸光盈盈,满面的天真无邪,他如同小狗一般巴巴地凑上前来,扣着容澜颈脖的锐利五指亦缓缓收紧蓄势待发。
“我有没有同你说过,”容澜唇线微扬,不紧不慢道,“想要吃我,牙齿得够硬才行。”
森冷银光直逼胸腔,老怪冷笑一声抬手握上,却于一刹间瞳孔骤缩,仿佛被烫到一般倏然收回手:“你——钩玄针?!”
老怪面露惊愕,又骤然狰狞:“……好啊、好啊,好得很啊!你同那牛鼻子老道竟是一伙儿的,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待我拿去了你的身子,便立即杀上揽月庭,都得给我死、都得给我死!”
他状若癫狂地大笑起来,一瞬间地鬼特征尽显,袍下蜥尾蓦地膨得粗长,携着劲风猛然抽向容澜。
容澜振袖抖出法器化海烟,长绫上甩缠起数道锁链,足下一跃便顺势荡至上方链网。
墙面轰然坍塌,粉尘簌簌扬起,瞬时笼了满室,将二人身形皆隐匿其中。
他不曾回头看一眼,亦不管被残风搅碎的衣摆,转而直掠阶上宝座。
老怪嗬嗬冷笑,森冷竖瞳荧荧泛黄,于重重尘灰中亮眼至极。他耳尖忽动,瞬间便捕捉到自头顶而来的声响,旋即回身直奔阶上。
锐利爪牙直迎而上,却听得当啷一声脆响,月白长笛斜斜飞出,滚落地面一瞬,崩散作点点蓝光,转瞬即逝。
纵是再迟钝也该意识到不对,老怪闪身避往一侧石柱,携着火光的长箭擦过面庞,径直没入足下。
——还是不对。
老怪双目微眯,便听得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