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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椅,便搬来小桌置于床前。

容澜倾身解开瓷坛封口,目光触及桌面形单影只的琉璃酒盏,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不喝?”

楚逐羲老实道:“师尊能喝,我不能喝。”

容澜闻言抬眸,与他目光交接:“因为你的病?”

他微微点头:“……嗯,酒同药性相冲。”

“你究竟……”容澜眉心渐蹙,又定定地凝向他深紫的眼,“究竟是甚么病?”

而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楚逐羲偏移了目光,一声短促的“我”出口,又骤然没了声响,只仅余下满殿沉寂。

容澜终是别开了眼,缄默片刻,才冷声道:“……罢了。”

语毕,将斟得七分满的琉璃盏端起,贴过唇际随后一饮而尽。

轻缓舒怡的气氛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冷寂。

——你在怕甚么,这都是你自找的。

楚逐羲垂眸苦笑,无声地一遍遍讥讽自己。

他凝着无声饮酒的容澜好久,自觉自己留在此处也是碍师尊的眼,便慢吞吞地揽了洁净的衣裳说要去沐浴。

容澜端盏的手一顿,眼也不曾抬起,只轻飘飘地应了声“嗯”。

明月悄然跃上榴花梢,投下亮堂堂的满地霜,枝头乌雀惊飞而起,掠入草木深处。

一桶水已泡得冰凉,楚逐羲闷闷地打了个喷嚏,这才蓦地从梦中惊醒,他哗地一下自凉水中站起,激得微浊的水泛起片片浪花。

他恍惚着将身体擦干,又敛起衣裳望向窗外浓黑的天。

想来师尊应当也将那坛梨花春喝完了。

楚逐羲揉着被水泡皱了的指腹,行至寝殿门口,方才发觉屋内灯光已黯,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开封后的梨花春更是醇厚逼人,清甜馨香满盈殿内,恍惚间好似当真瞧见了春日里雪白的碎梨花。

外殿的灯虽熄了,内殿却仍然明亮。

楚逐羲进屋的动作一顿,旋即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师尊,你睡了么?”

容澜并未回应。

他抿了抿唇,轻缓地踱往里间,愈是入内,酒香便愈是浓郁。

帘幔并未放下,容澜歪斜地靠在床头,双目微阖,呼吸平缓,想来应是睡着了。

楚逐羲闭紧了嘴,又倾身去查看床前小桌上的酒坛与琉璃盏,皆喝空了。

他复又将目光重新放回自己师尊身上,思忖片刻后悄然褪下短靴爬上床去。

——这般睡着,第二日免不得要腰酸背痛的。

楚逐羲小心地揽着容澜,将他自床头扶起。

却冷不防被意识模糊的容澜靠了满怀,又听得他轻软的支吾两声,随后便再度归于安静。

他被容澜无意识地半环着腰,头颅内震荡得几乎要裂开,心脏亦止不住地狂跳,他缓缓抱紧了他,许久才干巴巴地问道:“师、师尊?你……你醒了吗?”

“……”

“师尊……?”

“……”

楚逐羲扶着容澜的肩膀,将二人的距离拉开了些,便见他仍阖着眼睡得安稳。

“师尊……”他颤颤地出声唤道,嗓音嘶哑而低沉。

多时不曾肢体接触过,如今再度将师尊拥入怀间,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沸腾的血液,只一门心思地想同他更近些、再更近些。

想牵他,想抱他,想……

吻他。

檀香渐近,梨花酒香霎时迸于唇间。

楚逐羲眉目含痴,不带一丝情欲地、虔诚地吻上了他的唇。

便在这电光石火间,容澜眼睑微跳,倏地睁开了眸,他先是一怔,旋即猛然挣开楚逐羲的怀抱,身体巨颤着退入床榻身处,撑于身侧的清瘦手腕亦止不住地战栗。

他颤颤地抿起沾染了水光的唇,眸光闪烁间似是在泥潭中垂死挣扎,而后渐渐垂下双眼,眸中如含死水。

容澜微微抬起下颌,引颈就戮一般的姿态,他缓缓解开腰封,衣裳渐敞裸露出大片玉白的胸膛。

楚逐羲瞳孔微震,似是终于忍受不住一般,骤然上前将他的衣襟敛起,又揽着他的肩膀将之紧紧拥入怀中:“师尊、师尊,师尊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我没有想亵渎你……”

当真是,此生难忘。

容澜这番举动不啻于抹过毒的利刃,血淋淋地刻满了他的双眼,又狠厉地插入心脏,翻搅出这一年里藏入溃烂伤口间的抵死合欢。

心好痛。

痛得好似连骨血都被碾碎了糅在一起,刺得心口生生地发疼。

冥冥之间,楚逐羲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心底空落落的,便连怀中温暖的人都显得如此虚无而缥缈。

他紧紧抱着他的师尊,终是崩溃地大哭起来。

他哭了许久,直至再也流不出泪来,哭声亦渐渐消弭。

“你先前说的话,还算数么?”

楚逐羲闻言微怔,旋即将容澜抱得更紧,尽管心中不安却仍然胡乱地点头:“算的,算的,师尊想做甚么都可以。”

耳畔嗡鸣间,他听见容澜冷静无比的声音。

“楚逐羲,你放我走罢。”

第九十六章

刹那间,好似连心跳也一同静止。

舌底忽而泛起酸涩,旋即汹涌着滚入胸腔,将心湖翻搅得凌乱如麻。

却又于一瞬之间,骤然归为平静,好似一切皆已尘埃落定,无可转圜。

楚逐羲无言地抱紧容澜,复又垂首将面庞埋入他颈间长发。

二人紧紧相贴的胸膛随之分离,再不能感受彼此鼓动的心跳。

而他却读懂了容澜的心思。

师尊他是,心意已决。

楚逐羲喉结微动,垂着双眸沉寂半晌,才轻轻答道:“好。”

容秋秋离开北辰时,宫中榴花已然落尽。

身着藕粉裙装的小姑娘握着容澜的手掌磨蹭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五指,一步三回头地踏上了金乌车。

楚逐羲静立容澜侧后方,好似局外人般。

“——喂!楚狗子!”容秋秋自门间探出半边身子大喊道,“若是再叫我知道你欺负澜澜,你就等着瞧罢!”

说罢,她捋开广袖朝他扬了扬骨节泛粉的拳,随后娇娇地冷哼着将门扇推上。

又闻车厢内传来一道脆响,开于厢侧的小窗应声而开,容秋秋撩开薄帘探出头来,吐着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十足的古灵精怪。

“……嗳呀!”她被容澜轻轻点了一记鼻尖,连忙捂起口鼻缩回车厢,只露出一双绿莹莹的竖瞳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瞧,口中哀怨道,“澜澜……!”

“调皮,”他顺势抚了抚容秋秋柔软的发顶,“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回去罢,下次……轮到我去云间海寻你。”

“那你立字据!”

容澜闻言心觉好笑,忍不住捏了捏她微微鼓起的脸颊,颇为稀奇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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